外面大雨如注,像有人拿盆直接将水往窗户上浇。
刘姨拿着两条毛巾匆匆往会客室走去,后面有几个小孩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她,被她摆摆手赶进去:“去、去,都睡觉去。真是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她一把推开会客室的门,两个男人落汤鸡似的坐在木制椅子上。刘姨给他们一人扔了一条毛巾,扭头又按开热水壶的开关,水壶开始呼呼烧水,她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两个杯子,又踮脚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两袋板蓝根,利落地撕开封口,倒进杯子。
水烧好了,她冲了两杯板蓝根放到两人面前,似乎这才终于有足够的底气开口了。
她咳嗽两声,像鸡妈妈似叉着腰。
“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吗?雨下得这么大也不知道回来,还在外面打篮球!篮球就这么好打吗?要不是我打着伞去找你们,你们是不是打算打到雨停?啊?!”
许晏光和谢宁都不说话,倒是门口小心翼翼地弹出了个脑袋往里瞅,直对上刘姨的眼睛。
刘姨脸一吊,都不用开口,那脑袋又迅速收了回去,匆匆跑走了。
刘姨叹了口气,又道:“行了,我再去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两声衣服来,你们把药喝了,再冻着!”
语罢,女人又匆匆走了。她似乎一辈子都是操心的命,可谢宁是她眼睁睁看着长大的,许晏光她又记得,当年来时那叫一个会说话,都是多么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啊。
门被关上,会客室里就剩下了许晏光和谢宁两个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谁也都没喝药,直到谢宁开口:“不喝药,刘姨会生气的。”
说完他就拿过药两口喝了下去,许晏光也跟着喝了。板蓝根清甜,热乎乎的流进胃里,一下子就驱走了身上的寒气。
两个杯子都空了,许晏光低低朝谢宁道:“抱歉,我太激动了。很多话……不是本意。”
两周了,沈清时走后的这两周里,许晏光的情绪一直封闭着。他独处时沉默麻木,对上他人又微微淡笑,疲惫和空洞吞噬着他,他好像变成了当初的沈清时,他也终于知道了当初的沈清时是什么感觉。
周锐不止一次让他发泄出来,他带他去喝酒,去飙车,甚至说“你哭吧光光,你再不哭我都要哭了”,可他只能摇摇头,说没事。
直到现在,竟然是谢宁让他把情绪都释放了出来。
许晏光长舒一口气,他头有些痛,但人似乎比前一阵都清醒。
对面椅子上也传来谢宁的声音:“是我该说抱歉……你说得对,我根本无权说‘让’这个字,我只是在逃避,在自我安慰。”
谢宁第一次朝许晏光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继续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和你争……”
“……但我没资格。”
谢宁垂眸,轻轻说出这句话。
“我妈妈叫柳沁,但我是谢君豪的亲生儿子。”
这句话落下,许晏光神色一怔,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全南阜市的人都知道谢君豪的妻子是穆婷,所以我和子心只能是他的领养子。甚至如果我那素未谋面、同父异母的哥哥不病亡,我们连领养子的身份都不配。”
谢宁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即便是刘姨也没有。
他看向窗外,外面还是瓢泼大雨。
在他刚有记忆时,他和妈妈就住在一个只有四十平的房子里。每当下雨时妈妈就会给一个人打电话,不断地拨通,再不断被挂断。她连一个通话的机会都没有,却反反复复在语音留言里留言:
君豪,君豪,下雨了,打雷,我好怕,我好害怕,你来看看我好不好?你来看看我,我好害怕……
柳沁就这样坚持着,可永远都是拒接。
她也想过去闹,但她记得君豪说过,他的工作很难,如果她随意去闹,那他就会失去工作,他的人生就完了。
柳沁不忍心让心爱的男人走向失败的人生。
但她忍心让自己的儿子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我眼睁睁看着她从窗户一跃而下,当我跑下楼时,大雨已经把红的白的都冲走了。她到死也没有见到谢君豪,更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痕迹。”
“我和子心被送到了福利院,在那里生活到高中,在我以为生活就这样平淡度过时,谢君豪来了,他要领养我和子心,因为他的儿子病逝了。”
他和谢子心曾经是他一心想要抹去的污点,却在那年被他亲自推上了舞台。
“子心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以为妈妈意外跌落,有人愿意再次给她一个家。我可以一无所有,但子心是女孩子,别人有的,别人没有的,我都想她有。”
谢宁平淡说着,他手指相扣交叠,像他和谢子心相互依偎。
“你应该也知道清时家的事吧?她厌恶沈岁安至极,讨厌到不愿意外界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和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