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有些旧的照片了,像素甚至没有如今那么清楚,但对于许晏光而言,已经太足够了。
照片上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在院子的鹅卵石路边、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他就坐在石阶上叠纸,周围围了一群孩子,他笑得明朗,和如今已截然不同。
他的对面坐了两个少女和一个少年。谢宁在中间,右边是沈清时,左边是另一个少女。少女把头钻到谢宁旁边看他画画,沈清时则手撑着椅边,目光散到远方,脸上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穿着粉色背带裤,把头发挽成了麻花辫,是她在许晏光记忆里少有的亮色。
“刘姨,”许晏光嗓音稍有些喑哑,“我能把这张照片再洗一张吗?”
“当然,这好办。”
许晏光舒了口气,目光依依不舍地从这张照片上挪开。
照片最终停在了2017年的5月,再往后便没了沈清时的照片。
刘姨语气怀念又可惜:“小时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她妈妈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当年听说她们出国了,我还以为生活会变好一些,谁知道……”
女人说着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唐诗现在怎么样。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这样一来,她想必也不会过得开心了。”
如果说沈清时近两年还在社交帐号上有行踪,后期更是回国发展了一段时间,在国内外都多少有点人气,那么唐诗的消息就称得上是寥寥无几了。
旁人都不知道,只许晏光在沈清时的《山梦集》里偶尔会看到她提她的妈妈。
她飞往国外,妈妈叮嘱她多穿衣服。
她拍下美景,会给妈妈邮寄明信片。
再多就没了,就连葬礼都未曾见到唐诗的面,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在国外不方便回。
许晏光垂眸,看着照片上的沈清时,面容悲悯又怀念。
直到沉默的气氛被一声“刘姨”打破。
许晏光和刘姨同时抬头,就看见长廊的尽头,站在沈清时照片旁边的男人,正是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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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晏光上次见到谢宁似乎还是十年前拍毕业照。
那时候老师们都不动,一个班一个班轮流拍,一班拍完回班里,二班再出去拍。两班一来一回交错时,许晏光瞥见了谢宁。他还是在人群中沉默而独自,像一块石头。
只那一眼错过去,没想到再见就是十年后。
阳光落在细密的树叶缝隙间,许晏光和谢宁在院子里溜达着,小孩们扑过来喊“谢宁叔叔”,又被谢宁打发着回去继续玩了。两个男人在孩子的院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就朝远走了走。
院子旁边有国家资助新盖的运动区域,乒乓球台、羽毛球网和篮筐都有,两人溜达到这里,谢宁忽然开口。
“打一场吧。”
简单明了,对方似乎笃定了许晏光会答应。
“当年我说了运动会会赢你,可你却没参加。”
许晏光回想了一下,那年高三的运动会他的确没参加,因为爸爸在外调研受了伤,虽说只是摔了腿,还不严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但当时医院电话真把他吓了一跳,打着出租就往医院奔。
没想到谢宁竟然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难道当年他那仰跳一投,就让谢宁记了这么多年?
许晏光看向谢宁,对方黑眸深邃,藏着更深的情绪。
许晏光一怔,然后答应了。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阴云遮盖,天阴下来,竟有点下雨的架势。
两个男人脱下外套,穿着西装的谢宁还松了松领带。
许晏光摸着篮球,忽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打球了。那些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大学毕业后他开始工作,西装皮鞋限制了他的运动,无休止的加班打乱他的作息,频繁的应酬更是压榨掉他最后的空闲时间。
此刻球在他掌心和地面间来回起落,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回到指尖,他竟然觉得自己年轻几分,回到了过去。
他抬头,对面谢宁站在他面前,碎发被吹散,露出谢宁的眼睛。
这双眼睛十年前就是这样看他,可当年他太傻,什么都不懂,直到如今才明白其中到底都蕴含着什么。
许晏光轻轻呼出一口气,下一刻,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球跟着他如被胶黏住,可谢宁防守得一如既往,许晏光每一个假动作都被他识破,而当球权被谢宁抢过去,他的防守又不遑多让。
两个当年势均力敌的少年,如今成长为旗鼓相当的男人。
直到最后,球在许晏光手中,他向左做假动作,球被他从左手推到右手,谢宁紧跟,许晏光压左肩,流畅地转身,随即一跳,高高跃起,将球投了出去。
与此同时,谢宁同样跳起,他伸高右手——
球触碰到他的指尖,偏离了方向,重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