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墨即瑶的疑惑,三好元贞解释道:“室虎的剑术造诣很高,但也仅止于此,真正让老师惊叹的,是忍术。”
忍术泛指幻术、机关、毒药等手段,向来被正统剑士视为“外道”,根本缘由其实并非对于鬼域手段的厌弃鄙夷,毕竟剑术本身就是充满谋算诡诈的“小兵法”。
正如平京时代剑术被轻视,是因为当时现世与隐世重合,阴阳术更具莫测之力,今世现世与隐世并立,忍术虽对付常人无往不利,但隐世之中面对妖鬼,就根本无法与真正具有超凡威力的剑术比较了。
三好元贞继续道:“所以今人对于老师多敬且畏,时人对于室虎则怖且恶,终是没有如老师般被奉为‘宗师’、‘剑圣’。”
“原来是这样……”墨即瑶恍然,她想到了山市百贞左眼藏针,这应该便是学自室虎的忍术吧。
墨即瑶从未听说南国大剑豪眇目,想来应是为刺杀古原崇光而自剜左目放置机关假眼吧,从他的身上或许遥想室虎是何等人物吧。
只是不知三号元贞是否知晓山市百贞传承自室虎的事情,不过观其言行大概是不知吧。
两人交谈许久,对于两位剑豪被杀也未能讨论出所以然,墨即瑶见天色已不早,便顺势提出了告辞,三好元贞也未过多挽留,今天出了这么多事,他也忙的不轻,自回来尚未进食,着实有些累了。
谢别了送客的中御女官,墨即瑶行走在内御的小道上,摸了摸颇感饥意的小腹,歪头看向肩上的朔望,叹息道:“高贺雄未就这样死去了,到现在我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朔望闻言黯然,沉默片刻才道:“武士是杀生之人,剑术是搏命之术,自古及今莫不如此。”
“这般道理我又如何不知,只是牺牲真正出现在相识之人的身上,还是不免恍惚。”墨即瑶摇头失笑,她与高贺雄未相识不过数日,也非倾盖如故的交情,但交谈之间还是颇有相投之处。
高贺雄未竟落得如此下场,墨即瑶难免有些唏嘘。
墨即瑶感慨完,侧首看向右肩,目光瞬间凝滞,右手在同时已本能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她的右肩上空空如也,本该在此的朔望已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墨即瑶的呼吸缓慢而沉重,左手扶鞘右手握住剑柄,以居合起手的姿势缓慢抬头环视四周,眼前已不在是将军居邸北山御所,而换成了漫无边际的残垣断壁,崩塌的夯土碎石叠搭在一起,蔓草遍生其间,天穹幽邃深沉,抬首不见日星,举目能见到的些许光明只有这片荒墟上忽闪忽灭的幽幽磷火。
这里,似乎是一片城池毁灭后的荒败废墟。
戒备地观察了一圈,墨即瑶并没有发现可能的敌人或陷阱,她讲太刀拔出回首后望,身后不出所料并无来路,远方黯淡寂静,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朦胧感。
墨即瑶顿时明悟,此处已非现世。
“同样是隐世之城,这里比起云取城可荒败太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和雪姬一样的好心姐姐。”墨即瑶苦中作乐地自语道,她知道隐世浩荡无边,没有探明的情况下乱闯很容易迷失其中,再不能回返现世,也就是所谓的“神隐”。
不过墨即瑶并不在此列,和在雪城时相同,半身海夜的存在,有着双身感应为道标,她根本不会轻易迷失方向,唯一所虑不过回返现世道途中可能遭遇的隐世之物,而这些自可以手中之剑斩除。
墨即瑶正在思索,手心忽感震动,当即看向掌中太刀,就见凤凰斩不知为何竟在微微鸣动,雪亮的刀身上细密的晶红纹络更显明艳,仿若这把刀正在渴求饮血。
剑身的鸣动初始尚且轻微,但很快愈发强烈,片刻之后墨即瑶都感到有些把握不住,刀身的纹络愈发明亮,赤红光辉混杂,仿佛刀上燃起烈火。
“一把疯掉的剑。”墨即瑶想起了雪姬的话,这么长时间凤凰火的温顺,让她险些忘记这是一柄妖刀,曾亲眼看道它吞噬两人!
墨即瑶能感觉到太刀并非想要噬主,而是在诉说渴求着什么,催促她往废墟更深处前进。
短暂思索之后,墨即瑶决定顺从凤凰火,启步深入废墟之中。
凤凰火无铭是雪姬所赠,墨即瑶相信她不会坑害自己,这把太刀也不会。
废墟中寂静无声,连虫鸣都不存在,不知隐世都是如此,还是这片城墟特别。墨即瑶一路通畅,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随着她的深入凤凰火也渐渐温顺下来,虽依旧鸣动着催促指引,但已不似开始那般掌控不住。
在前行的过程中,墨即瑶看到房屋的废墟慢慢变得高大,破碎倒塌的瓦砾庭柱花纹变得精美,到后来还能不是看到一些没有彻底倒塌的围墙,不由猜测这里应该曾是内城区域,从范围上判断城池相当繁盛,居住着为数众多的达官显贵。
至于城池毁灭废弃的原因,从风雨冲刷后仍不能消没的焦黑痕迹不难猜测,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大火,只是不知是火灾毁灭了城池,还是兵灾匪患后的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