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踏了进来,带着屋外凉凉的潮气,他瞥了眼朝云,眸色深深,不见喜怒。
众人忙行礼。
不知方才他听到了多少,朝云唇角绷直,低下头掩在阴影中。
官家径直走到上座,未叫起,只扶起宋皇后,问道:“杨美人如何了?龙胎可还能保住?”
宋皇后:“太医仍在诊治。”
官家微微颔首,视线转向嫔御,道:“都坐下吧。”
见官家没有开口问责的意思,一位娘子站了出来:“官家,柳郡君恃宠而骄,目无尊卑,求官家为我等做主!”
不少嫔御也跟着求官家主持公道。
官家指尖轻叩椅子扶手,沉思片刻后,凝眸看向朝云:“柳郡君?”
柳朝云当即跪下认罪:“妾知错,愿禁足玉华阁。”
“呵。”官家似乎被逗笑。
皎皎偷偷抬眼,官家脸上哪有什么笑意,分明就阴沉沉的,吓人得很。
他说:“又是禁足。”
屋内静得连呼吸声都闻不到,皎皎看朝云久不得回应,又要张口请罪,担心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一位年轻的小太医没注意到厅内压抑的气氛,抹着汗赶在朝云再次请罪前回禀:“官家,娘娘,龙胎保住了!”
官家却仍盯着朝云不作声,宋皇后忍住酸涩,摆出喜容:“官家,我们进内室去看看吧。”
官家点点头,随宋皇后走到门口,又背身吩咐众嫔御各自回阁,抄写经书替杨美人腹中胎儿祈福。
“至于柳郡君,就跪在此好好反思己过。”
原本挤挤插插的正厅不多久就只剩下柳朝云、梁皎皎及穗儿、芮儿。
柳朝云说:“皎皎,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跪着。”
皎皎不说话,握住朝云的手。
这双手养得如柔荑般白皙娇嫩,可她却远不如在尚服局当女史时欢快,皎皎很担心。
不知跪了多久,官家和宋皇后早已离去,外头的昏暗蔓延进了屋内,几个宫人端着烛台在门外踌躇,烛光偶然晃过朝云的脸颊,照出她颊上一片潮润。
“柳娘子,官家命臣来接娘子去福宁殿侍寝。”
**
自柳朝云上次侍寝之后,梁皎皎就再没见到过她,去玉华阁总被各种理由搪塞,眼见一月期到,皎皎只好先出宫替她找找避孕的药方。
梁皎皎不知与严明恩说些什么好,索性没给他写信,只找到上次那个手民,取了布袋装的克洛洛的果实,便走向驿站。
他看到自己寄过去的克洛洛果实,应该会明白她的心意。
走到半路的街市上,忽然看到街边摊上卖绣着“平安”等字样的深蓝男式香囊,皎皎估算了一下克洛洛果实的大小,手一挥足足买了十一个,每个香囊里塞进六个果实。
摊主婆婆当即喜笑颜开,附赠了她一个大包袱,将香囊全部放了进去,还按照皎皎的要求,在包袱显眼处用橙黄线绣了个大大的“皎”字。
梁皎皎也十分满意,将这个亮眼的包袱交至驿使的手上后,就安心地离去。
当皎皎携刘般珺的信慢悠悠晃到敦义坊门处时,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着玄衣风风火火地从她身边经过,不慎撞了她一下。
虽然只撞了一下,可力道之大,几乎将她撞倒在地,那男子却只是侧过身匆匆道歉,后扔给她一两碎银,就急三火四地又要离去。
皎皎趁着他离开前气鼓鼓地瞪过去,就这一眼,便发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这一眼除了看到那男子鼻下一颗大黑痣外,还看到了那橙黄醒目的大“皎”字。
那男子手上怎么拿的是自己寄给严明恩的包袱?
自己不是和驿使强调了多次,这包袱是寄去燕州的吗?怎么反而寄到内城来了?
直觉告诉皎皎,这大黑痣有问题!她没有声张,偷摸摸跟在其身后。
那大黑痣高大腿长,走得又急,皎皎在拥挤的人群中勉强定位到大黑痣和大“皎”字,一路小跑,都差点没追上。
眼见那男子入了内城最偏僻的通济坊,弯弯绕绕进了极偏僻的小巷中的一户破旧住宅内。
梁皎皎走上前,看着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宅门,伸出手想敲门,又担心他们人多势众。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打算离开去寻帮手,没想到刚转身便被一股大力揪住了后衣领,捂住嘴一把拖进了宅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