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了眼里。
郭云奇觉得成戈是个英雄,他不想一个英雄困死在情这一关。
郭云奇组织了一下语言,瞥着成戈的脸色,说道:“我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她脾气大着呢,即便是入了宫,也绝对不会逆来顺受。”
提起郭云岫,成戈的眸光微动,不再像个木头人了。
郭云奇接着道:“所以啊,如果我姐真的做了什么决定的话,那她一定是自己愿意的。她要是心里和从前一样装着你,就不会让皇上近身。”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郭云奇试探着说道,“她真的和皇上在一起了,那就表示她接受了皇上。”
“成兄,到了那时,我希望你不要强抓着她不放。有的时候,放下,对你们都好。”
成戈倏地抬眸,目光比刀锋更利,郭云奇咽了下口水,肩膀朝后瑟缩了一下,觉得若是眼神能杀人,他可能已经没命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说:“毕竟……毕竟走到现在,也不是我姐的错啊。我是说,你们都没错,你们……”
“我绝不放手。”成戈收刀入鞘,说出来的话却和动作完全相反。
“发疯也好,求死也罢,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绝不放手。”
这句话成戈说得很平,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咬牙切齿,却如同一记钟鸣,余音久久无法散去,盘旋在郭云奇的耳朵里,又像是一根巨大的刺,扎进郭云奇的心底。
成戈的眼神像旷野里的狼,桀骜凶狠,冷静隐忍,不逊的野性,孤注一掷的疯狂。
郭云奇发现,他无法直视那双眼睛,他好像从那双眼睛里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不是,胆战心惊的同时,他又感到了莫名的兴奋。
万籁俱寂之下,成戈的心里正反复响起一句话——为什么不能反?
翌日,将军大帐。
成戈着一身铠甲执刀进入,见众人都在,他开门见山道:“我要带兵回京。”
话音刚落,众副将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老将惊怒道:“你疯了?你知道带兵回京意味着什么吗?你难道要反?!”
成戈沉默地坐下,却比说话更令人心惊,因为他没有反驳。
老将坐不住了,他猛地起身,急得原地打转,完全想不明白:“成戈,你可是忠良之后,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成戈握刀正坐,猝然反问。
有一瞬间,老将竟恍惚从成戈身上看到了成鸿正将军的影子,老将一生最敬重的人便是成鸿正将军,顷刻间,声泪俱下:“成将军,万万不可啊!”
成戈面沉如水,扫视了一圈营帐内心思各异的几人,问:“我成家确实数代忠良,毫无异心,结果呢?落得如今下场。你们中有人想过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吗?”
老将先是被问得心中一沉,而后陡然惊醒——成戈此问意在攻心。
他慌忙喝止道:“成戈!休要乱语惑众!”
成戈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道:“战死沙场便是你们与我最好的结局。”
只有性命终结在这里,才会有一个虚妄的荣耀。
“但凡你们之中有人活了下来,回到京中,等待你们的不是加官进爵,不是厚禄封赏,是一把永远悬在头顶的刀!”
成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再谨小慎微又有何用,只不过是死的更难看一些。
“那把刀会日日折磨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直到它找到机会,一刀,将你们的头颅斩下。”
成戈已痛到冷漠,甚而可以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这便是你们未来的下场,也是如今,我成家的下场。”
事实摆在眼前,老将还想再说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后却只有一声无力的叹息。
成戈看向他,声声诘问:“军中多少人是我成家旧部,又有多少人受过成家恩惠,我救过多少人,我父,我祖父,我成家历代守边,救过多少人。”
“我们错了吗?”
众人俱是低下头,无人答的出——成家若是错了,守边保国不顾性命,究竟错在了哪儿;若是没错,为何竟至于阖族流放。
成戈取出昨夜盗出的兵符,并不理会老将骤变的脸色,斩钉截铁道:“我一定要带兵回京,你们若不能跟随我,那便杀了我。”
“我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