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名字自己有这么多笔画。
平日里娟秀中带着风骨的字体,现在却歪歪斜斜得不成样子。
签完字,衡忆恳切地看着医生:“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可说不准。”医生确认了一下签名,与交警互相点头示意后,“啪”地合上文件夹:“行,我先进去了。”
门一开一合,走廊里再度安静下来,衡忆精神恍惚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交警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是他未婚妻对吧。”
衡忆垂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这个是我们在他的衣服口袋里发现的。”交警说着,从自己的制服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我想应该就是送给你的。”
衡忆觉得胳膊像有千斤重。
她缓缓抬起手,握住了眼前的东西。
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和过年时祝贺送她项链的木盒子差不多大,估计里面又是类似的东西。
是生日礼物吧……
衡忆刚要打开盒子,突然又听到交警说:“我得先走了,那边还有一位事故受害人迟迟联系不到家属,我得过去看看。”
她抬起头:“好,麻烦您了。”
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很快消失不见。
衡忆垂眸看向手里的盒子,轻轻打开盖子,看到里面并排躺了两个戒指。
左边那个是一个少说有十克拉的方钻,上面隐隐闪着七彩颜色。
衡忆对这个东西没有太多了解,但也知道它肯定价值不菲。
而右边那个,或许称它为圆环更为贴切,它是用木头打磨而成的,浅褐色,上面没有丝毫装饰,从略显粗糙的工艺上能看得出来,应该是人工打磨的。
两个戒指并排放在一起,毫不相干,却莫名和谐。
衡忆木戒指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套进自己的右手无名指。
大小完美契合。
也打破了她心底里最后的防线。
衡忆再也忍不下去,捂住脸,泣不成声。
衡忆守在手术室门口,从白天坐到黑夜,却始终不见头顶的灯熄灭。
她数不清期间究竟有多少医生护士,进去又出来。
有多少次,她想冲过去问问祝贺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但看着他们脚步匆匆的模样,又生怕耽误一秒钟,都会影响到祝贺的生命安全。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灭了。
没多久,门被打开,衡忆赶紧起身迎上去,想看看祝贺究竟如何了。
却被医生拦住了去路,只能隔着人群看到病床上的他,入目皆是一片白色,无声无息。
衡忆不自觉地晃了晃身体。
医生伸手扶了她一把,安抚道:“你放心,手术很顺利。”
衡忆茫然的目光开始聚焦,落在医生身上。
她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不然也不会拦住自己了。
医生果然开了口:“有些话我要提前跟你说。”
“嗯”衡忆紧紧抿住下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而后点了点头:“您说吧。”
“手术是很顺利,但你也签了病危通知书,应该也知道他伤得很严重。”医生顿了顿,又继续道:“他现在必须送往ICU观察,而且他伤到了大脑,就看明天能不能醒了。”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衡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如果醒不了呢?”
“植物人。”
“……”衡忆的手紧握成拳,连指甲扎进肉里都没觉得痛,颤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医生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没忍住嘱咐了一句:“你要不然尽快再联系一下其他家属吧。”
衡忆的眼前开始模糊,茫然地点了点头。
医生走了,ICU她进不去,只能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一楼大厅里,呆坐在椅子上。
夜晚的急诊科依旧热闹非凡,匆忙的脚步声,痛苦的哀嚎声,焦急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在耳边此起彼伏。
但这一切都和衡忆没有关系。
她轻抚着无名指上的木头戒指,眼前浮现出的是祝贺那张脸。
是两人初遇时,他吊儿郎当,愤愤不平的样子。
是他离家出走,浑身湿透地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自己的样子。
是他死皮赖脸地骑在隔壁墙头上,不停说着“我喜欢你”的样子。
是他故作随意地说“你嫁给我”的样子。
是他在赛车场上自由无羁,笑得肆意又张扬的样子。
那样鲜活的他,转眼间却躺进了ICU,浑身缠满绷带,生死难料。
他当时一定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