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醒醒。”
李梦抬起沉重的眼,面前是一位身着塔兰海舞衣的中原女子。
“莎乐美…?不,你是…”她看见女子锁骨处的刺青,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姬氏幺女?!可是、怎么会……”
姬酒叹了口气,淡淡说:“长公主,我是被流放,又不是死了。”
月门曾贵为公主,到底见识过大风大浪,很快便镇定下来:“…是啊,本宫记得,父皇治了姬家通敌叛国的死罪,念着旧日情分,满门抄斩却独留你一人。”
“荒谬!”姬酒冷笑道,“我安西侯府满门忠烈,何谈叛国?”
她的眼神像刀一样,李梦被刺得隐痛。
“你若心怀不满,杀了本宫偿命也罢。”反正她李梦在这世上也无甚意义。
姬酒收了眼刀,话音真诚得竟显出几分无辜:“您是大唐的长公主,我怎么能杀您?”
李梦狠狠一怔。
“姬氏一族至死效忠大唐,以这种方式请您过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姬酒取来一只木匣呈到李梦面前:“开此机关密匣,为姬氏沉冤昭雪。”
居然是机关术。李梦暗暗抓紧了裙摆的布料:“无凭无据,本宫为何要帮一介乱臣贼子?”
对面的年轻末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是乱臣贼子,长公主也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
“你说什么!”李梦压着嗓子冷冷道,“告诉本宫,你都知道些什么。”
“庙堂之上的事,我一无所知,”姬酒答,“但我知道,若我族人尚在、安西军尚在,大唐公主可完全没有远嫁和亲的必要——这便是所谓一石二鸟吧?”
耳边响起液体流淌的声音,年轻的公主拿起那只银酒壶,一点一点拆开了其中的机巧。
双层的酒壶,未变色的银针。不是母妃的母妃。
一切灾祸的起始。
那些年她自己都不敢直面的猜想,如今在她面前被残忍地证实。
“不…不!他们,他们怎么敢?!”李梦崩溃地跪倒在地,华贵的纱衣沾满尘土。姬酒站在一边旁观着她的凄狂。
两位胡服汉女,两个被盛世流放的人。
良久,月门长公主颤抖着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直直望向姬家的最后一个女儿。
“姬小姐,把那木匣给我吧。”
岩窟里一团混乱。
“别碰我!”郑青一把甩开金不还的手,仍旧缩成一团抱住自己。
金不还单膝跪在他身前,急切地抓住他的肩膀,高声道:“郑青你自己好好看看!是我!是金不还!”
常谕于衣衽下摸出一只小瓶,从中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放进嘴里,末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脱下被弄脏的外衫。原本的宽袍大袖之下是一身窄袖收腰的银灰长衫,衬得青年身姿颀秀,但最惹眼的莫过于右侧小臂上一片臂甲似的东西,比甲锋,比刃厚,雪亮逼人,一时竟看不出是什么兵器。
“金不还,郑青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对方匆匆应了,他信手将外衫抛落在地,独自进了暗门。
楼梯下行,直抵一空室,常谕环视四周,心中立刻了然——他熟知这种建筑的结构,在画栋堂修习时,堂主专门讲解过这种由三位老侯爷共同设计的地堡,常谕的课业是甲等上格,但凡他肯碰那些土石砖瓦,自己建一座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常谕径直走过空室,倒不是对自己的身法有多自信,他一下来就注意到,地宫里的那些机关都已经被什么人触发过了。
“现在呢?清醒了没?”
金不还如临大敌地盯着郑青的眼睛,直到后者慢慢点头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真烦人,你想吓死谁啊你…”
郑青罕见地没有反驳,金不还的手还在他肩膀上,两人陷入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然而沉默异常短暂——下一秒,华真真带着一身伤飞上岩窟,气还未喘匀便急着问:“二位!常兄到哪去了?”
“下边儿呢。”金不还指了指暗门。
华真真一听立马急了:“他一个文人,你怎能放任他自己下去!”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那家伙可是玉衡啊。”郑青慢悠悠地说。
“就是就是,而且底下的机关我都替他踩过点了,伤不着他——”金不还摆摆手,华真真刚放下心来,却见侠盗忽然一拍脑门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
“我忘记告诉他下头有伏兵了啊!!”
“你!”华真真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拔剑就走。岩窑里又只剩下金不还和郑青二人。
“我是不是该跟他们下去做点记录?”
“别吧,你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华真真顺着楼梯飞奔而下,往东过了两间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