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冯允冰伸手抓住皇帝的下袍,如朝圣一般将额头轻轻贴上那片华贵的织物。鲜血滴落在龙纹刺绣上,被紧随其后的泪水晕开,深深地渗进金龙的每一片鳞甲。
“求求陛下…求求铭哥儿,不要那样看我,不要厌弃我——不要不信我……可以吗…?”
“原来如此,你们君臣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李梦怒极反笑,转过身去不再看冯允冰。
“陛下如今待我很好。”冯允冰轻声说。
李梦深吸一口气,开口即是莫大的悲愤:“允冰,你别傻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皇帝,在他心里,除了那张龙椅,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抛弃;皇权面前,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敌人。”
她垂下头,背影在月光下显得落寞。
“千万不要把自己想得很重要,以为自己同旁人不一样,”皇帝的亲妹妹如是说,“否则,只会落得我这般下场。”
“当年的和亲,实是情势所逼…”冯允冰话音未落,李梦猛地转过身来,泛红的双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情势?”她咬牙切齿地说,“照当年的情势,还轮不到他李铭做皇帝!”
冯允冰迅速后退了两步:"王后慎言。”
李梦好像被这个称呼刺痛了,她僵硬地拢了拢滑落的披肩,苦笑一声,抛下冯允冰快步离开了后花园。
“诶,你看,王后回来了,”金不还整个人压在郑青身上,一只手伸到前面捏着人颔下的帽绳玩,“怪事儿,冯大人怎么没和她一起?”
郑青不堪其扰,直用手肘怼他:“你起开啊喂!既然好奇就自己找人家去!”
“我不。”
“你想压死我吗!”
那厢李梦重新落座,肉眼可见的心情欠佳。莎乐美旋转着来到她面前,变戏法一样从蜷曲的长发间抽出一支沙漠蔷薇献给了她。宴廷上灯火煌煌,舞乐升平,没有人会注意到高处窗檐边的一点闪光——除了身经百战的百闻堂堂探。
“等等…那个是!”
一支钢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飞过宴廷上空,一击射落了穹顶上硕大的琉璃吊灯!只听得一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金不还搂住郑青一个转身,把进溅的琉璃碎片挡在了背后。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代替乐音充斥了整个宴廷。冯允冰闻声赶来,迎面撞见抱作一团的金不还和郑青,双方都来不及尴尬,郑青从金不还怀里钻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试图用南方人纤细的身板把对方挡起来。“大人你先别管他!”堂探举起另一只手指向窗口,“刚才那边有人射箭!”
冯允冰没有多作回应,他轻捷地翻上廷中长桌,余光扫过姑且平安无虞的李铭,只见那边窗上,舞姬莎乐美扛着李梦正欲趁乱跳窗逃走,后者不知是生是死。
有哪里不对劲,冯允冰几乎瞬间便看出了端倪:那女人使了易容术。眼见莎乐美就要逃之夭夭,他顺手从桌上抄起一只酒盏飞掷出去,精准打落了莎乐美脸上的面具,酒液泼洒而出,易容术即刻遇水消弭——那是一个中原女子的面孔,不可名状的熟悉,借着窗边壁灯的光亮,冯允冰清楚地看见她的锁骨处浮现出一片刺青——
“小酒?!!”
那和她大哥姬湛一样凛列如刀刻的眉眼,还有姬氏族人标志性的刺青,他绝不会认错,那便是他苦寻多年的姬酒小妹,可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劫走李梦?
冯允冰顾不上想那么多,他使轻功腾空而起,追着姬酒飞出窗外,金不还和郑青紧随其后。
“这什么情况啊冯大人!”金不还扯着嗓子发问。
“郑青去找常谕,就说他要的人找到了。金不还跟我走,给他们留下点痕迹。”
冯允冰干脆利落地发号施令,三人即刻兵分两路,金不还从腰间的背包里掏出一支细细的炮仗似的东西,用力扔了出去。
“郑小青!接好了!有事就点这个信火!”
“知道了!”郑青一个回身稳稳接住,下一秒便消失无踪。
姬酒一路向北,仗着对夏亚城布局的熟悉和冯允冰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在空中,俯视着街道上的人群,如约对上了一双碧绿的眸子。隐匿于乱市的暗处,西怜搭起方才射落了吊灯的弓箭,瞄向街道上空,然而姬酒却轻轻摇了摇头,他于是收起弓箭,转而将一小卷棕木筒抛向空中。
王宫外的贵宾驿站,华真真坐在胡杨木凳上百无聊赖,玉箫在手指间来回翻转。
“这宴会怎么还未结束?他们自己不嫌累吗……”
常谕正在一旁闭目养神,只是心细一些便能看见他的双手在桌下做着抚琴的动作,行云流水,百转柔肠,无琴却胜似有琴。听见华真真的抱怨,他徐徐睁开眼,眸中还未散去自曲调中来的缱绻。“不急,别忘了我们可是要在塔兰海留上一段时日的。”
“那个,小常公子啊,”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