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观二十七年春,西域塔兰海举兵东犯,夷岭雁门关竟不攻自破,安西侯姬灏率军浴血奋战,未成想入夏以后,北方草原上的乌伦布族乘虚而入,企图两面夹击,入主中原。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靖关几乎只剩几截断墙,定北侯冯之珩夫妇的尸骨永远留在了乌伦草原上,而姬灏因通敌叛国罪获满门抄斩,唯家中幺女被流放塔兰海。史称,“蓝朔之乱”。
“这我倒是知道,我就是那年出生的。”华真真插话道,“常兄提这个做什么?”
“安西侯没有叛国。”常谕说。
在少年惊异的注视下,他接着说下去:“那时玄机阁尚在天水郡紫微山上,与安西侯府交情匪浅,门下弟子皆以入职安西军为荣。姬老侯爷忠勇仁厚,一片丹心天地可鉴,绝无私通外夷之可能。”
“当年的玉衡谢临风前辈,身为姬湛少帅的副将,与他一同战死沙场。此般千千万万的英魂,绝不该背负叛国之污名。”
说到此处,常谕垂眸,停顿了片刻。
“迁到芒山以来,阁主未有一日不曾告诫我们:玄机弟子,如有大能,出山入世,定要不遗余力,为安西侯沉冤昭雪。如今我为玉衡,担此大任,万死何辞。”
他抬眼看向华真真,目光如剑:“华少侠,确定还要与我同行吗?”
虽是问话,但常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华真真眨了眨他那双大眼晴,然后噗嗤一笑:“别华少侠啦,听着别扭,叫我阿真就行,华阳派的前辈们都这么叫。”他一掌拍上常谕的肩膀,力道叫后者微微皱眉。这是入伙的意思了。
“那好,阿真——”常谕面上带笑,“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背叛,我有的是方法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即使你是折岚剑。”
华真真的回答又是一股清流:“常兄放心吧,我华阳派向来以匡扶正义为己任。掌门说过,如遇世间不平事,当以吾剑清扬之。虽然江湖人不应插手国事,但常兄为忠义之士平冤,这个忙我帮定了!谁若拦你,即是不义,我且得而诛之。”
“你且慢着,”常谕哭笑不得,“容我再多问一句,你如今多大年岁了?”
少年剑客不假思索地答:“十岁有六。”
年仅十六,却如此不避杀伐,不难猜折岚剑下已断送了多少奸邪之辈。
受掌门花无虞的影响,这一代华阳弟子的价值观一向是非黑即白,义在仁先,有时候行走江湖也得靠个“横”字,他们倒是将这个理儿践行得光明垒落。像华真真这种人,天赋异禀,心思却单纯得吓人,若不加以正确的引导,稍有不慎便会走入歧途。不过这些事情还是日后慢慢告诉他吧。
“常兄打算如何为安西侯平冤?”
“先帝驾鹤西去已有多年,平冤一事可谓难于登天。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能完成任务。”常谕立于窗前,初晴的天空中飞过一只小雀,“但至少,我要找到安西侯的女儿,无论是死是活。这是现下最有可能做到的事了。”
“常兄知她长什么样子吗?”
常谕摇摇头:“我只知道她叫姬酒,自幼便是军事奇才,仅此而已。”
华真真沮丧地一屁股坐在榻上,鼓着脸嘟囔道:“塔兰海…那么大的塔兰海,上哪儿找这么个姑娘去啊……”
常谕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直笑着说:“还记得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吗?要干大事总得有个能照拂的兄弟,我此行就是为了去见那位能助我一臂之力的人。”
“嗯?谁呀?”少年歪着头问。
“如今的定北侯,冯允冰。”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常谕坐在晏江的渡船里,各种意义上的想吐。
自打华真真得知他们要去见冯允冰,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常谕本就晕船,被他叨叨得更是头昏脑胀,不过,这事追根究底还真不能怪人家。
原因无他,他们要见的这位冯允冰不是别人,正是冯之珩的独子,当今艺绝天下的大唐第一高手,世皆称之为“艳武神”。
这个人的身世可谓传奇,其父骁勇善战,其母谋略超群,早在寻常孩童玩石头树枝的年纪,他便泡在了兵戈武策之中。然而好景不长,蓝朔一役,定北侯夫妇双双殒命,侯府实质上荡然无存,朝夕之间,冯允冰成了茕茕孑立之孤儿。先帝痛惜功臣,将他接入东宫给太子李铭做陪练,一晃十年过去,李铭登基,决意改革,其间重重险阻、风雨飘摇,走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这如履薄冰的两年,是冯允冰陪着他走过来,走进了天瑞盛世;改革方功成,这位冯大人又马不停蹄地远赴北疆,横扫外敌,重建靖关,一去就是三年。直到天瑞四年,李铭把他召回京师担任大理寺卿,定北侯冯允冰现今也不过二十四岁。
“常兄你知道吗,艳武神前辈他…”
“阿真莫急,先让我清静片刻。”常谕痛苦地扶额,望向舷窗外,晏江流域山青水秀,一派好景最是温润养人,开阔的江面上清风吹拂,使人心旷神怡。常谕正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