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意外在刚抵达海右省时,就被人泄露了行踪,儿臣当时心中已有隐忧,但因国祀在即,不敢耽搁,是以……”
璟帝语气不变,“海右自有地方隶官,你本也不便插手,继续说。”
三皇子略微松一口气,痛心道:“皇祖无字碑断裂后,儿臣急于返京请罪,只在省府济州休整片刻。
“谁知就这须臾功夫,儿臣的行踪又被泄露,甚至引发了一场踩踏案!”
璟帝脸色微微一变,俨然还未收到案叙。
然而三皇子仍未说完,他扑通一声匍匐在地,将衣袍稍解,露出胸膛及臂膀上多处的撞击伤!
那大小不一的伤口渗着血,十足狰狞地连绵成片,映衬在三皇子养尊处优的身体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儿臣离开海右的当夜,在官道上无端翻了马车,幸而儿臣当时未睡,这才侥幸逃脱。”
他说得简单,可璟帝又岂会听不出,其间过程的险之又险。
三皇子垂头丧气,语调带了点哭腔,强忍惴惴地道:“儿臣连夜赶路,好容易闷头进了宫,见了父皇才,才敢……”
他磕巴了几次,话都说不全,一路上的委屈却尽在不言中了。
璟帝目光一凛,看着这个一向乖巧有余,魄力不足的儿子,心里已是信了三分,滔天怒意骤然而起。
他出了事,一路快马,才堪堪在傍晚赶到。
然宣扬三皇子在外生死未卜的谣言,却抢先一步,流入了宫里。
一时间,璟帝阴沉的脸色转淡,他压下心绪,冲蜷缩在地上哭得肿鼻子肿脸的老三一皱眉。
“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起来。”
继而语气放缓,又叮嘱道:“去偏殿等着太医治伤吧。”
三皇子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明白败局已逆,忙听话地一骨碌爬起身,呲牙咧嘴地一瘸一拐往偏殿走。
刚走两步,却给璟帝叫住了。
“朕很欣慰。”
三皇子张了张嘴,极少见到对方这幅好脸子,“父皇欣慰什么?”
“你没将计就计,借机还击,证明你比别人更懂得手足伦常的道理。”
三皇子脸色一白,心下失望不已。
“多谢父皇美誉!”
与此同时,济州城内悄然炸了锅。
济州知府亲自守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三皇子”,在屋里焦虑地来回踱步。
见领差的人风尘仆仆地回来,心急火燎地抓着人问:“如何?”
“回大人,那车夫没说谎,属下确实发现了翻车现场,另外还搜到了这个!”
济州知府颤着手拿起那枚小小的私印,如重千钧。
他失望地闭上眼,猜出三皇子早已秘密回宫,之所以大张旗鼓地留下这么个假身份,就是叫他们明白个中经过已达天听,逼他们秉公行事,不敢妄动。
也不知是谁,究竟是真失了手,还是摆了阵助三皇子以这一招苦肉计脱困翻身……
神仙打架,祸殃自己,偏他还得保证“三皇子”的伤愈后,全须全尾地送其回京!
既然统管一省的巡抚大人不在,此事合该另请高明,哪轮得到他来做主?济州知府主意一定,精神大振。
“你快去,把丁大人请来!”
“大人忘了?右侍郎大人闻知三皇子出事,一早就启程回京述职了!”
啪得一声茶碗碎裂,济州知府脸色比锅底更黑,咬牙切齿道:“好啊,一个两个,一个两个都跑了!”
副官眼皮子一跳,听出对方的不满,似有怪罪二位大人躲事避祸之嫌,连忙劝道:“大人慎言!”
济州知府攥紧了拳头,半晌才缓缓松开。
不就是逼他装聋作哑,不偏不倚吗?
知道了,他秉公就是。
“查,彻查!给本官调派人手,就从皇子泄踪案开始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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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直隶,河间府内一间传承百年的驴肉馆子里,热热闹闹地挤满了人。
刘书乐呵呵地忙前忙后,左右手各托着两碗肉汤,摆在二位主子面前,再折身去取其他菜肴。
辛五有些坐不住,羞愧得要去帮忙,让穆檀眉给拦住了。
她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顿觉路途颠簸导致的疲惫,仿佛一扫而光。
“你别觉着不好意思,等伤养好,有的是机会帮忙。”
辛五汗颜地答应了,也明白自己一路来承恩颇深,绝非他跑跑腿,端端饭就能报答。
他一边暗下决心,日后如何鞠躬尽瘁,一边却莫名感觉后脖颈有点儿发凉。
一抬头,果然看见司解元正眸若寒霜地盯着他看。
准确的说,是落在他的手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