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上去。
血止住了。
连带着司延槿的脸色,都好像平添了两分血色。
穆檀眉悄悄松了劲儿,去看自己的成果,看着看着却疑惑出声。
她拿指尖在血痕下方不远处抹了抹,见那里仍留着一粒细微的小小凹痕,方才确定不是什么血渍,而是一个不明显的疤痕。
不过那痕迹远远缀在他眼尾下,若非贴得极近,肉眼很难看见。
她认识司延槿这么久,也是今日才凑巧发现。
本有心问问,一错眼却见俯身在前的人,已然端正地直起了腰,俨然错过了时机。
穆檀眉见他耳根微微红着,心想也别兜转了,干脆岔开话正色道:“往后你还是别逞强了,那替人看榜的事儿,非你我一介书生所长,总归那名次在上头摆着,早些晚些知道都跑不了,你脸上这伤却亏在实处,万一落疤……日后别说结亲,连御前殿试时都要被挑拣苛责的。”
她知道许多看榜人,乃是上层宗族图方便,未免家中应试子弟屈尊降贵,同寒门布衣那样去挤榜看名,是以专门派遣的。
这类家仆,不仅体型五大三粗,手里更是没轻没重。
也只面上和善罢了。
就像这乡试,只有在贡院里,才是众生平等,公平较量。
一经跨出,云泥尽显。
司延槿静静听着她絮念,不妨问道:“若是你呢,可会挑拣?”
“我?”穆檀眉一怔,立刻表态,“我肯定不啊。”
笑话,她要是嫌弃,还有人性吗?
对面的人闻言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忽然找补道:“我虽为书生,却不文弱,只是素日里在睡眠上一贯有些障碍,那日等榜,也是受此影响,一时失神不察才着了道。”
穆檀眉表示明白,很给面子地承诺过些日子,给他寻两个安眠养神的方子,以做报答。
她也确实这么想。
人情世故,她很通了。
司延槿见对方答得痛快,猜出自己一番话恰巧予了她方便,这本应是件好事,她往后定会多记挂着他,还会费心替他寻方子,可紧跟着就有些出乎意料的着恼。
本以为她会关心他一二,问问他因何缘故,才会积年累月的睡不着觉,还有他眼下的疤。
司延槿暗暗看她一眼,嘴里觉出了些苦涩。
他不知穆檀眉是故意不问,还是当真不好奇,可显然她对他这个人,并不在意。
司延槿压抑着眼底的那点受屈,视线不自控地追寻在那道纤薄的身影上,看她面色平常,收拾着桌上的狼藉,还开了窗通风。
跟半个时辰前,那个慌张急喘下,紧紧趴附在他背上,一心一意信任他的人,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他明白那是出于趋利避害,是求生本能,与他本人并无特别关联。
但司延槿同样觉得侥幸,就好像她因为要探究当年的九边叛国案和陆顶云等秘密事,格外的属意了他一样。
总归如了他的意,起因又何耽?
司延槿情绪回调,眼里就带了点难言的欣悦,话在嘴边稍作犹豫,甚至想要主动同她提一提。
未等他如何以示亲近,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窣窣响动,来人脚步杂乱,似是相互推搡着进了一间药房,匆匆关闭房门。
这两人也是踩踏的幸存者,死里逃生,却未关心彼此伤情。
反而懊恼至极地抱怨:“不是说没什么人知情吗?我连功名都舍了没看,巴巴赶来自荐,连个人影都没瞧见,还险些命丧于此!”
旁边那人赶紧嘘了声,不让他非议话中之人,末了亦是唉声叹气,“谁说不是,你我掏了多少银子,才套出三皇子今日微服在此的消息……我倒并非心疼银两,只叹良机已逝,往后又不知要苦读多少载,才能得见天颜,货与天家。”
“王学兄说得极是啊!”
先头那人长吁短叹了半天,方才带了些羞于启齿地试探道:“某虽不才,听学兄话中之意,莫非此次大比,也是发挥失常了?”
穆檀眉听隔壁又是一声长叹,面色从容地收回贴在墙上的左耳,顶着司延槿的目光,老神在在地重新落座。
二人默契地都没开口,等了半柱□□夫,隔壁才没了动静,人去屋空。
“三皇子回来了?”
她虽意外,手上却暗暗掐算了下,想这位天潢贵胄奉命中元祭山,算算时间可不是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