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似的丹炉喷出炽热的白气,但那股热气被层层布幡挡住,整个阁楼内部都蓄满了白色,让人看一眼只觉得头脑发昏。
有一人独坐于丹炉前,蓝色的火焰透过白雾跳跃在他的脸上,竟是显出几分冷冽。
明明身处这种环境,他脸上一滴热汗也无。
手腕处一阵细微的痒意,男人蓦然睁开眼。
玉子真垂眼看去,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肉虫从袖口爬了出来。
肉虫背生硬壳,未长开的双翅贴拢于身侧。腹部圆润鼓胀,口器是幽暗的蓝色。
这是他以血肉饲养的母蛊,除了饥饿进食时会主动出来,一般都是安静待在他袖内,紧贴主人皮肉如若死物。
随着母蛊的触角一阵挥动,玉子真逐渐皱紧眉头。
快要丹成之日,竟然又出一些小麻烦——鱼夫死了。
如果是绣阁里其他女子死了,玉子真倒也不会多在意,直接拆了头颅留作后用,其他部位扔了或是当柴火烧就是。
可这鱼夫,是他手下一直用着顺手的暗棋。
她能力和心性不错,既能帮他处理女子尸首,又能安抚新人情绪。不然就那些女子芝麻大的胆量,到了这里愿意苟活都少,那些个胆小的直接是禁不起折腾就想寻死。
想到这,玉子真指尖逼出一滴鲜血,喂于蛊虫以作安抚。
鱼夫死了不要紧,换个人来稳住那些女人就是了。
总之,不能叫她们耽误了自己避雷幡布的绣制。
想到这,玉子真眸色又深了几分。
他最近一心都倾于阁楼之中,也不知道绣楼里新来的那两个东西有没有暗地里惹事。虽有把握拿捏她们,可终归留着也是个隐患……
啧,那鱼夫偏要死在这时候,就不能等几天再死,玉子真心中一阵不耐。
恐怕那绣房里的女子又吓得开始吱哇乱叫了,玉子真往丹炉膛中打入几道法诀,确保炉火旺盛,这才分神去看绣房情况。
如他所料,绣房此时确实是一片混乱。
殷小小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鱼夫,仍旧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和她说话的人,今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谁杀了她?
殷小小下意识看向朱颜,她面无表情地垂着眼,让人无法探清她的想法。
慌乱又刺耳的尖叫声断断续续传来,殷小小看过去,正是新来的几人。
她混沌的脑子突然运转了起来。
不对,朱颜前几天还和她商量着怎么分离和策反。而且,直接杀人,这不是她的办事作风。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朱颜是个很清醒的人。她的杀意只会对该杀的人,而她们的分析中,鱼夫也是个被逼无奈的可怜姑娘罢了。
殷小小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奇怪。
平日里那些备受鱼夫照顾的“老人们”,跪坐在她的尸体边呜呜地哭着。不舍与难受从她们哭声中丝丝缕缕透出,可她们又不敢太大声,唯恐惊扰了那个人。
其中与鱼夫最为亲近的芳草,却是情难自抑地直接扑在她身上。
“若不是得了姐姐照顾,三年前我就该死了……姐姐这么好的人,凭什么就因帮助别人而死啊!”
“老天爷啊!做好人也要死吗!”
说到动情之处,芳草愤恨地捶地咒骂,为鱼夫叫冤。
殷小小也听得心情沉重,鱼夫就算是那男人的眼睛,平日里对大家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
绣制布幡本就有阴气蚀骨的危险,整整三年,她又不知帮助了多少人,如今竟是落得如此下场。
“你走了!我一人可怎么办啊!”
芳草的这一声哭喊,像是一声号角,带动了身边其他人心中的情绪。
一时间,众人也忘了受人关禁的境地,纷纷哭嚷着不活了,苦闷与害怕都随着这“主心骨”死亡倾泻而出。
曾经还能有“高个子”照顾着她们苟活,可一旦发现活下去也是死,倒不如就这么一下去了还能少受折磨。
毁灭一个人的心性其实很简单,让他们相信眼前的现在就好了。
绣房彻底乱了。
殷小小听着周围一片求死之志,心中忍不住着急。
她想安抚众人,想告诉大家,再等等,还有人在想办法,她和朱颜正在努力。
可这些她不能说,就算这几天那男人的重心会扑于丹炉之上,只要有一丝被听到的可能,她也不敢说。
她虽不知道朱颜的全部计划,但绝不能随意添乱。
殷小小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冲动。
可面对一群人的真情痛哭,她的心还是静不下来。
殷小小忍不住去看朱颜,她几乎瞬间捕捉到了这个目光,对着殷小小不动声色地摇头。
她沉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