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短箭擦着耳畔划过,把她的面颊擦出血丝。偏偏那马灵活跳开,箭射进了石板间的缝隙里。
这下倒好,马未伤分毫,却被惊得更加躁动,一个猛烈甩尾,就将陆今安颠到地上。
苏唤月把手里的匕首抛向他,大喊:“陆知县,小心!”
陆今安背部着地,先是一滚逃离踩下的马掌,探手摸来苏唤月丢给他的刀,狠狠扎到马脖子上。
血喷三尺,溅在了陆今安白皙的脸上。他的表情依然平淡如常,却如藏在黑影里的狼,透出几分阴戾。
那马一下就被扎中要害,顺势倒了下去,无力地抽搐着腿。
陆今安正想抬手抹去血迹,一块软软的香帕就递到手里。
“擦一擦吧,游行的好日子,可别太狼狈。”
陆今安倒也没客气,一边擦去血污,一边说:“多谢,日后重新送你一块。”
话罢,他抬眼望向四周,经此一闹,大家伙该回家的都回家去了,只剩几个人还在偷偷议论。
他抬手招来月青,细细盘问是否有民众受伤,便要他带几个兄弟好好处理后续。
“刚才是谁放的短箭?”
“陆兄,你没事吧?”
一男子带着几个侍从,大步走过来,插在两人之间。他对着陆今安左瞅瞅右看看,还轻摇着手里的折扇,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他裹着月白色狐裘,一圈雪狐毛围起那白玉盘似的面庞,束冠的簪子也用白玉制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逍遥哥。
猜得不错,这便是沈家的二公子——沈钰。
沨县里有两大富商,被称作“南沈北李”。李家自是独子李明卓掌事;沈家则有三位公子。最小的才满岁,其上的两位公子里,大公子沈瑾娴静文雅,虽因幼时落下病根而身子娇弱,但处事经商游刃有余,备受赞誉;二公子沈钰风流潇洒,常流连于烟花寻乐之地,人们都说他“面上糊涂,心底清明。”
可他眼里透出的光彩,不像诱敌入洞的白狐,更像撒娇玩闹的狸奴,应是“面上心底皆糊涂”。
苏唤月瞥见他腰间别着的小弓弩,忍不住笑道:“如果不是他射歪了,我还以为他要当街向陆知县寻仇呢。”
“瞎说啥呢!”
尽管苏唤月压低了声音,没承想沈钰还真听见了,举起扇子就要往她头上砸去。
苏唤月一把就轻松夺过他的扇子,还要躲在陆今安身后,假意可怜地眨眼道:“知县哥哥,他欺负我。”
一声“知县哥哥”【1】,有如石子荡湖,在陆今安心底激起涟漪。他侧头便对上苏唤月的眼睛,俏皮的笑意快从里面溢出,立刻扫开游行带给他的烦躁。
苏唤月却被他不经意的严肃吓得一哆嗦,默默低下头,像个知错的孩子。
“要不是看你是个小娘子,我早就收拾你了。你这小贼,拿我扇子,还偷我的匕首。”沈钰伸出指头数落她。
“这哪能叫偷呢,是借。”
月青取出马脖上的匕首,直接血淋淋的递上前,“沈二公子,你的匕首。”
沈钰拿扇子遮住脸,嫌弃地撇开头,挑起食指指了指那短刃,然后做了个弹一弹的动作。
身后的侍从翻译道:“把它丢了吧,我们主子不需要。”
苏唤月偷偷给月青点了个赞。
陆今安扳回正题:“沈二,你从哪儿赶过来的?”
“就对街的酒楼啊,上面的雅间可以纵览沨县全景。我见你的马发疯,就赶紧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只有你一个人?”
“没,李员外,还有我大哥都在。”
“那里确实好看戏。”
陆今安叹了口气,躬身行礼道:“还是谢过你前来相助。”
“当日宴席上认了兄弟,那我肯定要帮的。”
陆今安略一抬头,瞟向那“醉云楼”的招牌,眼底泛起危险的光。
此时,醉云楼高层的雅间内。
李明卓倚在露台的阑干上,浅尝着杯里上好的葡萄酒,不时把目光投向惨烈的“凶案现场”。
“治书兄,有时,你还真是‘顽劣不堪’啊。”
沈家长子沈瑾端坐桌前,无聊地拨弄着手里的核桃。
“得沈大公子谬赞,”李明卓掀开珠帘走进屋内,“说起这个,你怎么没拦住沈二,要是不小心被马踩成肉酱,多过意不去。”
“若真踩成肉酱也好,我也可少操一份心。”沈瑾这般说着,像话里的人只是无关紧要的苍蝇。
“哟,你这哥哥真能这么狠心?”
“我可不像治书兄一样,是家里的独生子,早早便继承了衣钵,摇身变作现今的李员外。”
“我只是胜在那糟老头死得早。不过,就他那榆木脑袋,还有精力和你争?”
“嫡出的身份摆在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