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参木在太医院多年,什么阴谋风险没听过?以他的医术本该老死京城,却能全身而退、告老还乡,全是因老母活得够久,又病得正好。
现在听见苏芽这么说,立刻就懂了,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是说……?”
“若有恶意,路上是最好的机会。”苏芽看着张参木花白的须发,并未将话讲得过于通透,反而安慰道:“或许是我多虑,总之你们照应好自己。”
她又轻托起沉淮的手,这本是一双她最爱的手,如今却平添许多淤红的血痕,她指着他指尖和手腕上露出的那些细小的放血口,问张参木:“若再有之前的情况,是否仍旧要再放血缓解?”
“如今也只能这样做,”张参木叹道:“……能撑一时是一时罢。”
苏芽垂下眼帘,沉淮的手冰冷,虚软无力地被她捧着,而手肘之上,滚烫的火气却又已蒸腾而起,他的身体像是燃烧的油灯,正一寸一寸地将生命烧尽。
“会好的。”她说。
张参木欲言又止,终究是一声叹息,匆匆去收拾了。
片刻之间,晨曦已至。
车马在漕兵的拱卫下,排着队伍,自张参木的家门前重新启动。
苏芽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徐国公和曹开河登上前方马车,没有忽略曹开河上车前,与几个手下的几番眼色和低语来回。
放下车帘前,她的视线在车后十数个漕兵身上熘过,抬手敲了敲车框,对坐在前面的两个车夫道:“待会儿行慢些,石板路不平,沉大人经不起颠簸。”
“姑娘,不快的,”一个车夫应道:“咱得跟着前面的车行啊。”
“让你慢你就慢,哪儿来的那许多条件?”苏芽不悦道:“会不会赶车?不会就换人。”
车夫笑容一僵,一丝戾气就要出来了,旁边的车夫拉了他一把,对苏芽陪笑道:“晓得了,姑娘坐好了,小的们定会慢着些。”
苏芽哼了一声,将车帘甩下来,悄悄留了一条小缝。
果然,立刻便有一人去找了曹开河。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了,几句耳语后,车马启动,徐国公与曹开河打头,沉淮和苏芽的车随后,张参木所乘那辆在最后,逐次出了巷子。
此时不过卯时刚至,晨蔼微薄,尚且含着水汽,街巷之中只有零星的几个行人,冷清的很,唯有苏芽不停挑剔指责的声音时时响起。
“哎!怎么驾车的呢?太颠了!”
“慢一些,是没听见么?”
“还快?你们莫不是故意的?!”
“……”
那车夫或是得了曹开河的吩咐,马车其实行得并不快,可苏芽却仍旧不满,刚过两条街,便以颠簸为由,指挥着让张参木的那辆车越过前面去。
“这女子不识好意,恐怕还是不满,”徐国公放下车帘,忍了忍,到底还是吐槽了一句:“看不出,她竟有些跋扈的习气。”
“沉大人少年意气,约莫平时略宠了些。”曹开河接应道:“国公半夜便被折腾起来,未得休息,甚是辛苦,不如先回去歇歇,这边我留下照应着便可。”
“哎,不可,”徐国公摆手,“他毕竟是皇上认下的亲戚,日后的国之栋梁,今日我是为化解你们的干戈,心太切了,这会儿却是觉得有些不妥……便让车马慢些,我们将人送到漕督府,善始善终最是稳妥。”
曹开河应是,隔着车帘吩咐随从办事,戴着扳指的手却从车窗上探出去,在木壁上敲了敲,又做了两个手势。
苏芽正摸着腿上的匕首,俯在车帘处满面紧张,前车挡着视线,可此时正好前方拐道,曹开河探出车外的那只手便被苏芽看到了。
抬眼,前方的巷口墙头隐约有锋芒闪烁,是熟悉的弩箭之色,寒毛一瞬间竖立,苏芽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掀开车帘,手柄快而狠地撞在两个车夫颈侧,二人连吭声都来不及,就被苏芽放倒了。
后面的十数个漕兵刚得了讯号,才和马车拉开距离,就见到前车在拐弯处突然转向,向着长街的另一面狂奔而去。
“怎么回事!”
他们反应不过来,面面相觑,却见前方箭失如雨,有穿着布衣短打的队伍手持刀剑弓弩,自街边巷口跃出,追着苏芽的马车去了。
骚乱惊动了前车,曹开河与张参木几乎同时,各自掀开了车帘。
“保护国公!”
曹开河喝了一声,二三十漕兵瞬间积聚,将这辆马车紧紧地拱卫住。
“发生何事?”徐国公惊异地询问。
“有刺客!”曹开河沉声道:“国公切莫犯险,曹某这就去看看。”
他说完便掀帘而出,立刻就有亲随过来附耳,曹开河听得怒目充血,咬牙切齿叱道:“废物!”
当下再顾不得许多,扶鞍上马,疾驰而去。
苏芽其实并不会赶马车,只是硬着头皮,凭借平日里的观察与想象,再加上刚才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