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淮不说话,只敛去了笑容,沉默地看着苏芽。
苏芽将话问出了口,心中焦躁不见平静,反而更甚。
她深深地咬着嘴唇,倔犟地迎视他,也是一言不发。
方才隐约的旖旎瞬间不见,两个心窍剔透的人角力一般地比赛沉默,星光也忽然晦涩。
“今日,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终于,是沉淮打破了僵局。
“你什么意思?”苏芽面皮绷得很紧,她很诧异自己说出口的话为什么这样不客气。
“我原以为你昨晚便会直接问我,或者更沉得住气些,再过些日子才会问。”
沉淮话说的很是缓慢,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苏芽的反应,然而他很快便只能看见苏芽的头顶。
苏芽拿足尖在地上踢呀踢,好一会儿才彷佛下定了决心,却依旧垂着头,闷闷地说:“最近事情太多,人心不稳也是有的,昨日才冲动了些……沉大人,多谢你的厚爱,肯跟我说那些好听的话,只是我不会离开淮安这块地方。”
“不是好听的话,定居淮安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本来淮安就是我家故地。”
“沉大人,你说这些关乎一生的话,为什么这样轻易?”
“轻易吗?我早已深思熟虑。”
“我怎么没看出来?”
沉淮看出来了,苏芽真是在找茬儿。
可是为什么呢?早晨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视线在左右缓缓扫过,终于在对面屋檐上看见高峻探头探脑的影子。他定住目光,高峻快速地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在苏芽回头时又迅速地缩回去。
“你在看什么?”苏芽狐疑地回头,只看到月下重檐,假山修竹,一片静默。
“刚才那边有个人。”沉淮板着脸。
“什么人?”
“月下老人,”沉淮依旧一本正经,“他说今日有人趁我不备,过来搞破坏,所以来问问我,要不要杀人。”
“……”苏芽心里明白了,“你都知道了。”
“刚刚才知道,知道的不多,但是想想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是漕督夫人派了人来找你不痛快?”
沉淮皱着眉头,想着漕督府屏风后的动静,心道邱家的动作倒是快,只不知是邱夫人自作主张,又或者是邱奈成的授意?
“倒也不算不痛快,”苏芽抬手挽了鬓边一缕碎发,“爱女之心,人之常情,昨夜邱小姐就在城门口等你了,今日邱夫人出面,也不算太意外。”
“她派人来说了什么?”沉淮彷佛甚是好奇,问道:“总不至于娘儿俩都是犯了失心疯?”
苏芽忍不住有些想笑,再努力憋着,面色也不禁有了一丝松动,这厮口舌锋利起来,有时也是让人痛快。
可她仍旧板着脸,语气澹漠地道:“只是提醒了一下我的身份,让我不要和沉大人走动过勤。”
呵,话说透了,沉淮就不干了,挑眉道:“所以你就找我不痛快了?”
“那倒也不是,”苏芽将手背负着,脚跟一旋,便转身面朝星月,又拿个后脑勺给沉淮,“我只是觉得,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些,应该尽早跟你把话说个明白。”
“……你说吧。”
“沉大人,我不愿意骗你:我在淮安地界上,还有要事,为此我勤练武艺,迄今已近三载。”
“嗯,我知道。”
“事关淮安官商两边,可是我寻了许久都毫无线索,若不是发现你对官场有些了解,我是不能任你为难,帮你提供消息的。”
“嗯,我也知道,”沉淮微弯了一侧嘴角,哼道:“你是想提醒我,你对我没有过色心?”
“……”苏芽背影僵了一下,立刻便装作没听见,接道:“后来,我便发现,这事情或许与你也有些牵扯。”
“那岂非正好?”沉淮道,“仔细说来听听。”
“说不来,我还没确定,”苏芽仰头看天,木讷讷地叹道:“总之我是认真仔细地想过了,既然有这事儿,咱俩最好还是不要牵扯过多,分心容易坏事儿。”
“所以呢?”沉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沉。
“所以,昨天没想好的事情,我今天想好了——沉大人,以后我就不过来叨扰了。”
苏芽说着话,也觉得自己颇有些浪荡公子玩弄感情、对人始乱终弃的感觉,很觉得对沉淮不起,便羊装洒脱地转身对沉淮拜了拜,“说起来,你们那些个高门大院,确实也与我不太适合,看最近你我身上的几多倒霉事儿,不少都是互相连累牵扯,可见保持些距离还是很好的。”
“闹着玩儿呢?”
“认真的。”
“苏芽,你是话本子看多了吗?”沉淮终于怒了,往前踏一步,顿时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冷笑道:“看多了门阀等级、沉冤世仇、痴男怨女,就搁这儿想着一波三折?”
苏芽仰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