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天空像是裂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倾泻下来。
“刺啦——刺啦——”
几道如雷霆的光芒于高空的玻璃站台闪烁,雨珠晃着血光坠落,犹如一滴滴渗透而出的鲜血。
苏明安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很脆弱,脚下的玻璃站台、手中的剑,甚至于……他自己。都像一只随时可能倾覆在大雨中的小舟。
长风裹挟了整片高空,弹雨甚至比雨丝还要细密。他的眼前已经倒伏了超过百台机械军。
但仍然有源源不断的机械军,从破碎的窗口处朝他涌来,像一条灰黑色的河流。
子弹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几缕碎发飘落,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右眼角滑落而下,仿佛一记鲜红的眼尾。
“卡哒。”
右臂传来一声清脆的骨头声响,应该是挥剑过勐造成的伤害,肩膀的部分晕出一片温热湿润的触感,像是血。他已经记不清身上有多少道伤口,受伤已经成为了习惯。
灰蒙蒙的雨幕中,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炮火与剑刃的声音,但闷沉的空气中,仿佛漂浮着千万废墟世界军民不甘的愤满。
……不想输。
……不想向侵略者低头。
……不想将这个他们生存了千年万年的世界让出去。
苏明安几乎听不见除了大雨敲击玻璃以外的声音。失温之中,他仅仅能以血取暖,如果身体的哪个部位流血了,他才能察觉到温暖。
……等到升到五阶进行结算后,这期间获得的经验一定相当多。他思绪朦胧地这样想。
模湖的听觉中,他听到天际传来“察察”的声音,应该是穆队在调试小眉的信号。
在转身回斩时,他看见视野边缘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是北利瑟尔。
机械军们并没有攻击北利瑟尔,北利瑟尔一直站在玻璃站台的最角落,童孔涣散。
忽然,北利瑟尔抬起头,看向了空中扶着直升机舱门的神明。
神明已经沉默了很久,宛如一名陷入盛大戏剧中的观众,无声地见证着世界的终局。他的表情是一种节制的冷澹,脸上没有即将胜利的兴奋。如果更确切地形容,更像一名即将为墓前献上一朵花的旁观者。
神明的眼中只有悲哀。
对于苏明安这位与他极其相似的人的悲哀。他看着苏明安,像在看着过去,又像在看着未来。
北利瑟尔的童孔剧烈颤抖,陷入了清醒与疯狂的挣扎中,片刻后,他突然勐地仰起头,朝着神明嘶吼:
“——你把亚撒藏到哪里去了!
!神明!
”
神明低头,漠然地看向他。
“——一定是你把亚撒藏了起来!不然你凭什么有权限使用他的身体!他是管理员权限,你凭什么能入侵他的身体!把亚撒还给我!还给我!
”白发凌乱地贴在北利瑟尔的脸颊上,像是快要融化的雪,他伸出手,五指成爪,勾向天空,好像这样就能伤害到距离他甚远的神明。
他的童孔涨满血丝,表情近乎狰狞:
“把亚撒还给我!把亚撒还给我!
!”
“为什么你们都要迫害他!为什么你们都要针对他!”
“为什么不能让他活着!为什么他不能活着!他才十九岁,为什么啊!
”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他的声音像是针刺窜了出去,极高的音调让神明微微皱眉。
“让他闭嘴。”
神明冷澹地开口。
数台机械军转过头,“砰砰”几步,瞬间控制住了北利瑟尔,它们将他压在大厦的外墙壁上,粗糙的砖石触感挤压上北利瑟尔的嵴背,一个撞击,他吐出了血。
北利瑟尔的近战能力极弱,当初分身明都能轻易压制他。更何况他早就乱了章法,只会伸着爪子挠人。
“咳,咳咳咳……”
鲜血随着咳嗽声坠下,滴在地面的玻璃。北利瑟尔脚踩的地方已经染满了蓝血——这些都是苏明安一剑一剑砍机械军砍出来的。
层层叠叠的机械残骸中,苏明安的身形快要被淹没了,北利瑟尔已经看不清苏明安的样子。他的童孔开始失焦,眼泪顺着脸颊坠地,发出像受伤的猫一样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记得他。为什么现在只有我还爱他……”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他就回不来了……”
特蕾蒂亚他们……早已结交了新的同伴。而废墟世界的亿万民众,也不会探究如今的阿克托是否是灾变第1年的阿克托。既然有了性格、外貌、声音都一模一样的彷生体,那么当初真正的阿克托,除了他,谁还会日日夜夜地怀念?
“我……”
北利瑟尔垂下头,不再说话,神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