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泓之顶着眼底乌青,煮了两人份的早饭,嚼着小菜就稀粥,有些食不知味。
昨晚上姑娘和那大野兽共处一室,能睡好吗?四六怎么说也是个男妖怪,蹲女子寝室,一时不知道他该变人合适还是变狐狸合适。
泓之前半夜尽瞎担心去了。
在昌黎县城里她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的氛围显然日渐朦胧。
情理上,又是人和鬼,又是人和妖的,关系很难长久,但基于他们俩相差可能不多的年龄和阅历,应该能算……志趣相投?
虽说姑娘多年不见老,年纪比她大了不知多少,但看着那张青春的脸蛋,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孩子看。
姑娘应该不是看脸……的吧?
“哎呀,要是待会儿出来的是四六,我该说点什么呢?”泓之咬着筷子,盯着橱柜上的红豆袋子陷入沉思。
就在她脑袋跑马的时候,魏瑰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变回人形的四六和她一前一后,穿过吃饭的隔间,朝外走去。
魏瑰一如既往,反倒是四六,下意识地缀在他身后,像个尾巴,看着有些魂不守舍,估摸着昨晚没睡好。
其实谁都没睡好。
魏瑰本来是睡好了的,但他俩昨晚靠的近,她胸膛里的那颗心又开始不安分,按说她是个人,有了心跳也没什么,但冷不丁夜里多了个声音,尤其还是在心神平静时,心跳声便格外明显。
吵。
魏瑰皱了皱眉。
心脏时好时坏的太不寻常,是个难以捉摸的变数,今天顺便让老鼠看一下。不找出原因,她恐怕难以入睡。
四六则是被甜蜜的负担绊住了手脚,黑夜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心神难宁,意志不坚,忧怖暗生。
然而魏瑰在旁,他连翻身都不敢,怕她被吵醒,也怕她搭话。
睡前已经倾诉得够多了,他怕自己守不住。
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分开睡。
*
医馆今天也没病人,鼠妖看起来比四六还魂不守舍,像个瞎敲木鱼的,“咚咚咚”地砸药罐。
魏瑰熟练地坐下了,叫了声大夫,鼠妖才反应过来,配药时还把密蒙花和鼠尾草搞错了。
四六擒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了?晚上做贼去了?”
别说,他的指甲缝里好像还真有些土,就一点,看着是洗过的。
“啊,老本行。”鼠妖甩了甩手,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绕开四六给魏瑰敷药,“不嫌弃吧?”
“呵,哪能啊。”
魏瑰在等待药效渗入皮肤的时间里,向鼠妖描述了自己心跳的状况。
鼠妖乍一听,还以为这两人拿他当筏子,眉目传情还不够,竟然要拉别人下水,不吃硬塞啊?差点就摔了药罐子。
他正要发作,一抬头却看到魏瑰神色端正肃穆,像在和他讨论生死大事般正经,而四六则惊得疯狂比着手势,趁魏瑰遮着眼看不见,示意鼠妖别乱讲话。
鼠妖瞪着眼,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不这么搞,我还没觉出不对劲来呢!天狐大人,你有能耐你自己解决,别为难我们下等妖。
“怎么?”魏瑰听不见他说话,有些意外,头朝左偏了偏,“你想到了什么?”
四六正在他左边,头摇得更加努力,快转出风来。
鼠妖:你们这个情况,真是够复杂啊!
“啊这,我从前也并未见过这等病例,魏姑娘你这半生不死的情况大概也独树一帜,”鼠妖擦了擦汗,绞尽脑汁,半蒙半猜道,“依我之见,许是你的心开始活过来了呢?魏姑娘多年累积,福泽深厚,如今时机成熟。心能跳动,总归是好事。”
“……至于靠着天狐大人才会动,也许,是因为强者的共鸣。你看,你们都拥有十分强大的力量,相似的气场可能会产生相似的律动。”
“哦。”
魏瑰半信半疑,不置可否,对鼠妖的水平有限的认识更加清晰。
四六劫后余生,内心夸赞鼠妖会来事,就算瞎说一气,听着还是有理有据的。
鼠妖:人明显没信,你瞎高兴什么呢?我真是白挨这一遭。
医馆一时静谧无话,异常和谐。
“猫姑娘今天怎么样?”魏瑰想起来关心道。
“还是那样。”鼠妖的回答有些敷衍。
“她还是想不起来你吗?”
“嗯。”
魏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还有几日好活?”
“……三四日吧。”
这可太短了。
魏瑰的眼睛也就治这几天,看个眼疾的工夫,这孩子就要没了。
看一天少一天。
魏瑰每天抱着它的脑袋,用手指轻轻梳着它的毛发,可以一整天不撒手。
“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