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县衙,演武场。
老鬼在地上布好阵法,仔细检查一遍,最终放下心来,跪在地上把腰上的石子挂坠轻轻握在手中擦拭,把玩,经年累月,这些石子被盘得光滑圆润,几乎有了玉色。
“珍语,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老鬼弯了一下眼睛,“你再等等。”
石子似乎亮了一下,老鬼惊喜若狂地捧着石子,布满细小沟壑的老脸像裂开的土地,他嘴里喃喃着“珍语”,捧着宝贝似的,把石子贴在脸上,仿佛那不是石子,而是爱人的柔荑。
黑衣人远远地靠在树上,小臂交叠环抱着胸,似乎无聊至极,朝这处投来一瞥,又若无其事地转开脸去,眼底是死水微漾的平静,对这里发生的事漠不关心。
他的左手里藏着什么东西,被细细地握紧了,朝肋骨下靠了靠,低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金先生,”老鬼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整了整衣摆,朝黑衣人走过来,“多谢金先生鼎力相助。”
老鬼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将手拖在身前,那里有一团灰白色夹杂着金色线条的浑浊光球,足有一个蹴鞠那么大。
“这般,应当足够了。”他求证道。
金先生半睁着眼瞟了一眼,点点头,也不说话。
老鬼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也许是因为即将得偿所愿,难得良心发现地关怀道:“这几日,金先生似乎有些嗜睡,可是累了?”
金先生懒洋洋道:“每年都有那么几天,不打紧。”
老鬼笑容随和:“可有什么能让我帮忙的?别的不说,我在那里认识的人还不少。”
金先生掀起眼皮,扯了一下嘴角:“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一个革了职、降了等的鬼差,也不能在人间逍遥这么久。”
此话一出,老鬼的笑意凝固在嘴角,上下唇碰了碰,斟酌了一番措辞,大约是想骂的,但是有所顾忌。
半晌,他重新挤出一个微笑:“金先生消息真是灵通。”
见他不敢破功,金先生笑眯眯道:“天赋而已,不值一提。”
老鬼闻言,也不恼,略一思索后,笑意愈深:“愿你我二人合作愉快,皆能如愿。”
金先生闭着眼,漫不经心地点头:“愉快。”
老鬼退下去检视县城里的情况。
县衙上空的天色变成血色,落日金光耀眼,晚霞瑰丽无比,灿烂织锦。演武场的树盖下有叶子掉落,乌鸦轻轻落在最低的枝头,朝树下的人探出头。
那人的嘴唇动了动:“如、愿。”
这二字念得缓慢,像是放在了舌尖细细琢磨回味,声音却低得宛如在和自己说话,他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倏尔眼神恢复冷漠。
他伸手托起乌鸦的双足,把它靠近自己的耳朵,随着嘶哑的叫声,渐渐蹙起了眉。
片刻,他轻叹一声:“别让我失望,殿下。”
*
“太子殿下。”魏瑰突然道。
“啊?”穆展被她这么一叫,觉得浑身不舒坦,“别别别,你还是叫我穆公子吧。”
魏瑰从善如流:“穆公子。”
“魏姑娘,有什么问题?”
魏瑰问:“玉将军会继承皇位这件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穆展摇摇头:“我不清楚,我是偷听到的,但通常我父亲做了这种重大决定,为防止意外,应该会有几位元老大臣知道,比如丞相。这,怎么了吗?”
魏瑰道:“我在想,如果困住你是为了引来玉将军,那他有什么独特之处?”
“我们连你的独特之处都没有明了。”
到如今,他们也只有韩世子带来的消息,只知道这城里的百姓要被祭阵,却不知是什么阵,而既然有了那么多人,玉将军这个人的作用就变得扑朔迷离,再如何尊贵也只是凡人,要是换成人间帝王,似乎更有说服力。
但储君健在,还是风华正茂、生机勃勃的,一般人哪会想到玉宁华会继承皇位。
穆展没什么好的想法:“会不会,一开始目标就是我?”
他虽有些惶惶不安,但见这么多人陪着,胆子还是大了几分,他扫过众人,宽慰道:“没关系,是我就更好了。”
与他相比,他叔叔要重要得多,江山稳固、百姓安居,只要有叔叔在。
韩世子低头,想到了什么:“玉将军此人,确实有不寻常之处。我虽未能有幸与他并肩作战,但接触过与他熟悉的将领,知道一些玉将军的事迹。”
“他的伤口愈合得比其他人快,轻伤不用发愁,重伤也少了几分危险,多了几成救回来的把握,这在战场上也算一大优势。”
四六却道:“未必。”
穆展不解,魏瑰赞同四六的看法:“一个人看起来坚不可摧,也终究是肉体凡胎,既然简单的伤打不死,就需要更多的伤来把他打死。”
韩世子恍然:“那玉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