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端的是石破天惊,一张普普通通的窄条长凳落在她手里,竟像是什么不世出的神兵利器一般,凭空生出了逼人的锋芒,卷着一股厉风当头朝伸手的大汉劈下去。那大汉毕竟也是练过的,一看不对当即后撤,堪堪避开,鼻头却被板凳沿生生刮掉一层皮。
一摸摸到满手鲜血,他浑身汗毛一奓,惊疑不定地盯紧了老板。
老板这一板凳全凭满腔怒火驱使,此时见了血,她怒意稍歇,面对眼前这情形顿时犹豫起来。她这一下介于好手呲牙和匹夫一怒之间,大汉们也拿不准她是不是有真本事,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于是乎无辜的板凳在巨响中四分五裂,木头渣子飞得哪儿哪儿都是,动手的和被抽的在满地狼藉里面面相觑,一时都尬在了原地。
此时血玉熠熠的红光送来一声高呵,不远处一柄浮夸的长剑凌空插进来,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侠女姐姐,接剑!”
“肥羊公子”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深谙“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见老板仿佛会些功夫,他可不梗着脖子硬撑,麻利地抽出佩剑远远抛给她,自己贴着墙根儿往她身后遛。
眼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刃就要扔到为首大汉的头上,未免这不速之客血溅当场,老板无奈地探手抄住了剑。
长剑甫一入手,她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何等“神物”——铸剑的铁是好铁,铸剑的手法也是顶尖,但不知剑主人是嫌重还是怎么的,这剑的剑脊撑死也就一根筷子对半剖开的厚度,刃口处更是薄如发丝,锋利倒是锋利了,真用起来若是没有不错的内力傍身,别说削铁如泥,恐怕对上两招就得把刃给崩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剑对那公子哥来说纯粹就是把废铁,还是把“招蜂引蝶”,屁事儿不顶专惹麻烦的废铁。
拎着这金玉其外的剑,老板和那五个歪瓜裂枣的“蜂蝶”大眼瞪小眼,站在原地一时没动。
看出她似有迟疑,公子哥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她也打不过?
这五个劫匪本就是冲他来的,公子哥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让无辜路人替自己豁命挡刀的事,趁着老板和大汉们对峙的功夫,他摸进后厨提了两把刀——一把剔骨刀一把菜刀,气势汹汹地大步走了出来。
一边走,他一边厉声高喝:“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个姑娘家,算什么好汉!”
老板和那五个大汉还没打起来,乍然听到这一声手都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朝他看去。
好家伙,他这打哪儿偷的熊胆?
她这一分心立刻打破了对峙的僵局,大汉果断出手一爪当胸朝她抓去,这猥琐的攻击气得老板七窍生烟,窜起来的火气和理智纠缠在一起,堪堪束缚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侧身避开大汉这一爪,她又朝公子哥那边看去——刚才有两个大汉奔他那边去了,她有点不放心。
这公子哥一看就是那种富贵乡里养出的金贵人,单论身板比烟波山这穷山恶水之地搓磨出的姑娘更像个“娇客”,大腿不知道有没有那大汉的胳膊粗,居然也敢贸贸然跟人家别苗头。纵然老板自诩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识过这等“骨骼清奇的少年英雄”,她不觉得他能搞得定这五个大汉,估摸着今天不好收场,她有点心烦。
她躲闪时韧柳一般摆动的腰身晃得大汉们也心烦,见她只躲不打,他们彻底把那一点没由来的恐惧抛到了脑后,打算先拿下这小娘们再收拾肥羊。
老板被三个大汉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对面的大汉打定主意要活捉她,探出手去一把抓向她的咽喉。为首这匪人生得人高马大,比老板高出足有一头,是个铁塔一般的壮汉,这一下要是抓实了老板得让他活生生给提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她脚下一软,肩背“砰”地一声撞上身后的木柱,摔在了地上。
就在此时,公子哥插进了他们中间。
老板这边不容乐观,他自己也实在是险象环生,故而他的姿势一点也不潇洒,因为被两个匪徒追得狼狈,还颇有一些连滚带爬的意思,却坚定地提着刀拦在了老板和匪徒中间。
“数量”和“分量”的差距摆在这儿,哪怕他拿了刀,也依旧不是那五个大汉的对手,眼看着已至绝境,冷汗顺着脊柱一路淌下去,他双手握刀横在胸前,小声对身后的老板说——
“姐姐,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