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开暖气，她穿得单薄，都是冬季了，外边只穿一件看起来很薄呢子大衣，米白色的，好几处都沾着血。
唐荔平常出入哪里都有暖气，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会在凌晨时分，出现在警局的询问室里。
也想不到不久前会看到父亲死在面前。
里面还有一位警察，他见周杨进来，把外面的位置让给他，由周杨来询问，他负责记录。
唐荔抬眸看了周杨一眼。
她的目光像是一道暗河中的水流，幽冷而无声。
“周警官。”
唐荔的语气客气而陌生。
周杨抿了抿唇，收敛眼眸里所有不该有的情绪，他拉开椅子坐下，认真而疏离地对上唐荔的视线。
“你好，我是刑侦队副队长周杨，关于昨天夜里十一点半发生的命案希望你协助调查。”
“姓名。”
在监视器中，周杨的脸不苟言笑。
他能感觉到队长不赞同的视线。
这个案子，唐荔并非嫌疑人，警方没理由对她采取强制措施，派他来，目的是怀柔政策，他是来打感情牌的。
可周杨偏不。
他已经“背叛”过她一次了。
要他抱着目的，拿出虚伪的面孔对待她，利用他那些刑侦技巧来撬开她的嘴，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他宁愿这样公事公办，哪怕会惹她憎恶。
“唐荔。”
“年龄。”
“二十八。”她很配合，只是惜字如金。
这个角度，周杨才看清她脸上斑驳的泪意，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感觉心中一阵阵的钝痛。
他想要安慰她。
却只能停在她的对立面。
“你认识周晚晴吗？她之前在慧慈医院的精神科住院，上个月出院，搬去了百龄疗养院。”
唐荔垂着眼眸，声音很轻：“说过话，不熟。”
周杨没追究她的回答，他继续问：“你知道她跟唐本儒先生，也就是你父亲，他们是什么关系，有什么矛盾吗？”
“嗤。”
唐荔忽然笑了一声，嘴角讥诮地扯了扯，她总算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尽管她哭过，妆容有些花了，下眼睑染着淡淡的眼线痕迹，神容疲倦，在周杨眼中却有一种凄美的哀艳感。
唐荔古怪地看着他，反问：“你既然知道她住过精神科，就该知道她精神有问题，你怎么不去问她为什么要杀我老爸？”
周杨喉头滚了滚。
他卡壳的这一下，在正式审讯中是很致命的，他丢了主动权，让唐荔看出来了。
她问：“周晚晴还活着是吗？”
周杨其实有很多办法糊弄过去，他可以转移话题，可以向她发起一轮逼问打乱她的节奏，可他没这么做，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我进来之前还在抢救。”
他不在乎队长现在什么心情。
大不了，不干了。
唐荔忽然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她想到老唐那样虚弱地躺在一片血泊中她就喘不上来气，假如她早知道他有危险她应该把油门踩到底，早一点去，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都怪她。
都怪那次车祸，她不敢开太快。
她明知道周晚晴对他有恶意，她就应该不管不顾，哪怕是发疯也好，强迫老唐也要让他搬出来，远离那个危险。
她为什么没那么做？
是不是像周晚晴说的那样，他是罪有应得，她潜意识里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她手边出现一杯温水，唐荔抬起头，对上周杨关切的目光。
“等她醒了，我想见她。”
周杨的耳塞中传来声音：“别绕弯子了，问她在洗手间里跟周晚晴说了什么。”
而唐荔的回答是：“我不记得了。”
“我爸浑身是血，他快死了，他告诉我是周晚晴拿刀捅他，我脑子是空白的，什么也不记得。”
“问她，为什么那么晚了要去疗养院？”
唐荔用手捧着水杯，啜了口温水，平静地开口：“我要去问我爸爸，在我小时候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过，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