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姐,我突然发现,这只考拉还挺贴合竹坊形象的。”
倪筱用方巾掸去玩偶长期放在工作台上而沾染的灰,抱手里端详了会,忽然感慨。
“它抱的这竹,不就是竹坊的原材料。”
“嗯。”孟聆竹抬睫看了眼,认同道:“所以我已经把它视为竹坊的吉祥物了。”
虽说着话,但她手中动作没停。
倪筱凑过去,发现她在绘一张设计纸。
打包纸伞时,孟聆竹常在包装袋里塞一张使用说明,其中包括了拆解部位和保养事宜,用一张A4纸打印,白纸黑字虽写得清楚,却总少了点美观在。
今天正好闲着,便想着能再改进一下使用说明,涂点颜色添点花边,总归别那么单调。
空白的左下角,孟聆竹正在用水彩绘一撑开的纸伞,笔尖连贯流利,再抬起来时,伞面已然添上翠色的竹枝。
她垂眸一看,竟愣,下意识绘的是儿时竹会领的那把伞的花色。
也是师傅真正意义上赠给她的那把。
这承载着孟聆竹和纸伞的初次接触,被画上使用说明也是极其有纪念意义的,思忖了会,没将其删去,反而满意地将笔尖转向另一处。
“那有竹了,要不要把这竹也加上?”
倪筱点点右上角的空缺处,又点点玩偶考拉怀里抱着的竹。
不失为个好主意。
孟聆竹被激发了灵感,指尖微动,在纸上摹着考拉的形象
几经勾勒,她收了笔锋,一只抱着竹子的小考拉栩栩如生在纸上展开,倒显得整张使用说明的画风愈发可爱起来。
孟聆竹将纸侧过去。
倪筱看了眼,张大嘴,难掩心中喜爱:“我天,好可爱,小竹姐,就冲这招牌,定能引来些女生和小孩。”
孟聆竹也笑,收回来,又压着纸誊抄起使用说明的条目,说:“那麻烦你去二楼把打印机搬下来,我打算多印几份备着。”
“好。”
倪筱刚离开不久,身后就又响起脚步声,孟聆竹全身心都沉浸在笔画的落点处,闻声没抬头,以为是她找不到才去而复返,突然想起还未告知她具体方位。
“打印机放在储物间的桌子上。”
“替你拿?”
却是另一道低沉音色响在头顶空间。
“我还以为是筱筱。”
孟聆竹抬头又低头,手指握着笔杆继续在纸上移动,“不用你拿,一旁坐着吧。”
沈逾白在一旁落座,看她笔尖所经之处,誊写出一片墨色洇染的龙飞凤舞。
不多时,薄薄一页纸的中间部分被写满。
先夸她一句字有风骨,他目光不自觉朝右上角那憨态可掬的卡通形象上移去。
她画工极巧,至少将原物还原了九分,沈逾白自然能一眼认出,这是从那次集市回来后,他送她的礼物。
“很喜欢?”他明知故问。
“很喜欢。”她开诚布公。
孟聆竹收了最后一道笔锋,这张使用说明自此才算完整,她将整张纸悬起来,正好能被人全数纳入眼底的位置。
问他:“怎么样?”
沈逾白修长手指在虚空中一点绘竹纸伞,“很好看”
往右,到那一片笔走龙蛇的誊抄,“很灵动。”
就在孟聆竹以为他要以句式相同的精简评价结束对最后一个模块的点评时,他指尖再上移,却换了修辞语:“最可爱。”
说真的,他当时买下这只考拉,果然还是因为他自己喜欢吧。
心里滑过这猜测,孟聆竹像个恪尽职守的教师,在爱子心切的家长面前提起孩子将有的成就:“我准备把这只考拉设计成泠雨坊的logo。”
沈逾白微挑眉,兴致盎然:“挂在坊里天天看的那种?”
孟聆竹承认得坦然,她对logo的张贴已然有了初步构想,说决定完后就得去找工作室订制,手指从外门匾点到工作台周围的空荡墙:“这里,这里,这里都贴上。”
沈逾白听着,敛目盯了会放在掌心的考拉,伸出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将那矮下去的竹段往上拨了拨。
他淡声:“吉祥物总得有个名字。”
又掀眼皮问她:“想好了吗?”
孟聆竹倒没想这方面,闻之也不多在意,随口道:“到时候直接借鉴坊名。”
余光瞥见他专注神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有主意?”
沈逾白似笑非笑,没回答,搭在玩偶上的指尖顺势转了个方向,直奔它毛绒的耳朵,指腹压着随意揉了揉,朝她示意:“聆竹。”
“……?”
她在等他下文,却不料他散漫往椅背一倚,没再出声地径直回视。
漆黑眼里蒙着些意味深长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