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维特尼斯果然带着击球棒来了。
他们牵着手从漆黑的病房里溜出门,绕过木樨、三色堇的花丛和矮冬青树,来到湖边才松开彼此热乎乎的手。
失明状态下的训练充满挑战,伊迪丝就像一只随时应战的斗鸡,昂首阔步,挥舞着击球棒戒备着攻击;
但也正是因为短暂的失去视力,被迫让她在闭眼击球的训练中进步神速。
往日她赖以生存的动态视力没了用处,两只耳朵却在短时间内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可当伊迪丝融会贯通其中的奥妙以后,用双耳聆听世界、感受世界的模糊概念却在她的挥棒动作中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个具象化的轮廓。
她豁然领悟其中的诀窍,那是维特尼斯难以描述,只能以行动表示的小秘密。白布下的双眸即使仍在黑暗之中,却显出了明亮闪烁的希望之光。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们每天夜里都拉着手从病房偷跑,在青草地里打滚,聆听夏花盛开的细微动静,还要被迫把脸埋进对方的肩膀里,以免不远处正在熟睡的营员们听见笑声。
随着时间飞速流逝,伊迪丝的病情也渐渐好了起来,恰到好处的运动并没有给伤势造成损害。相反,训练过后的食欲和香甜的睡眠让她好得更快了。
如今她已经可以透过更换的白纱布看清近距离的人脸。
“迪,我得问你,”宝拉坐在床边,严肃地拉着她的手。
伊迪丝不安地透过纱布看向她。
“为什么每天清晨我们来看望你的时候,你的裤腿上都有新鲜的泥土和青草呢?”
“是啊,”奥斯顿也说,“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你的凉鞋上有花汁,这是怎么回事?”
伊迪丝有点惊慌,但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想对朋友们撒谎,可是如果她承认的话,他们也许会因此责怪维特尼斯,或是在夜晚让宝拉睡在她的身边。
“我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她支支吾吾地说,“梦见我出门去了,就在门口跑了一会儿。”
“可那只是梦,梦里的东西不能依附在你的衣服上来到现实。”奥斯顿怀疑地说。
“也许你梦游了,”宝拉苦苦思索着,“也许你太想念户外活动,所以在梦里无意识操纵了自己的身体这么做。”
谢天谢地,宝拉!伊迪丝赶紧说:“是的,是的,我梦游了!”
“啊!这可不行!梦游对一个病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宝拉惊呼,“你可能会不小心掉进湖里!或者走到悬崖边上去——”
“这里没有悬崖,宝拉。”奥斯顿说。
“——总之就是非常危险!”宝拉坚持,“今天夜里我来病房休息,我来保护你。”
老天啊,宝拉!伊迪丝立马开始后悔刚才的话。
“没那回事。”
站在大门附近的西里斯突兀地插话,他是和詹姆一起来给伊迪丝送早饭的。
他的手里还端着满载滋滋冒油的培根、火腿片、香肠的托盘,詹姆的手里抓着一把中间有圆洞的蓝莓干烤面包,两人看起来像是把食堂里的所有面包和肉类都抢走了。
“我昨天夜里来探望她,见她实在是太没趣了,就把她带出去在门口走了一会儿。”
“啊?是吗?”詹姆傻乎乎地瞪着他,“你昨晚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西里斯说。
“你怎么又做这样的事?”宝拉有点生气,“上次你和詹姆把迪拉出去骑扫帚的事情,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太危险了!”
“伊迪丝已经能看清楚了!”西里斯喊道,“别把她当作三岁的小孩行吗?要我说,现在她拿着球棒,就连游走球也能击飞。”
他好像意有所指,伊迪丝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又觉得他不可能猜到,可是西里斯为什么要帮助她撒谎呢?
眼看她的伙伴们要大吵一架,伊迪丝赶紧站出来保证,并且承诺伤势痊愈之前不会再出门,才紧急制止了他们之间因她而起的矛盾。
“不会再和我,或者詹姆出门。”西里斯又补充道。
别人都没听出来,宝拉还因为他的果断认错而感到不好意思,但伊迪丝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又像咳嗽又像喷嚏,被她咽回喉咙里,结果造成的音量不可小觑。
“怎么回事?”宝拉紧张地问。
“饿了,”伊迪丝言简意赅地说,态度很是严肃,“你们先回去,让西里斯把早饭给我就可以了。”
“你不要我?”宝拉又问,有些受伤。
伊迪丝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听说今天早上有倒骑扫帚的比赛,你不是报名了吗?”
“什么比赛也没有你重要呀。”宝拉咕哝着,但开始动摇。
“我已经能看清你的脸了,后脑勺的伤口也愈合了——你亲眼见到的,别担心我了,宝拉。”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