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然是在藤蔓般的纠缠之中苏醒过来,冰冷触感令人熟悉,她以为那是丈夫的手,但那条不可名状的冷物,不是手指,边缘滑腻,有着跟婴儿手臂般粗细,像蛇一样,往她衣服里钻。
皮肤触及冷意,她昏昏沉沉的脑子豁然清醒,手指往衣摆探了探,触及那片冰冷,不由唤了声。
“歧罗?”
屋子里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丈夫似乎并不在她的身边。
可是……若丈夫不在身边,那不停往她衣摆里钻、与她身体贴贴的东西又是什么?
蛇?
祝然捕过蛇,熟悉蛇的触感,就跟缠着她身体的东西很像。
这里是山林之中,有蛇也正常,怕就怕蛇有毒。
祝然忙抓住那‘蛇’,想要丢离,但令人困惑不解的事发生了,缠着她的‘蛇’仿若长了吸盘,紧紧粘着她不肯松开,她用尽全力,也没能将它扯开。
不是蛇。
她心脏一阵震颤,对未知感到恐慌,嘴唇微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祝然猛地回忆起来一段遗忘的噩梦,在噩梦里,也有一条相同的蛇状物缠住她的脖子,绞紧,似要将她脖子绞断。
她害怕到了极致,但想到不知去向的丈夫,一股力量涌入她无力的四肢……
祝然跌跌撞撞,下了床就跑,想要逃离。
黑暗里挥舞的影子没给她逃脱的机会,章鱼一般触肢,紧紧缠住她的四肢,犹如喜温的爬行动物,往她嘴巴里钻,在触及她唇瓣刹那,触肢兴奋地颤抖。
祝然如坠冰窖,紧闭唇瓣,情绪太过恐慌,泪水淌过她的面颊,滴落在那东西上面。
触肢碰到温热的泪水,动作蓦然停了下来。嗅闻到她灵魂散发出来的气息,裹挟着恐惧,气息变得苦涩。
触肢像蛇芯子卷走她的泪水,动作透着怜惜意味,温柔至极。不再缠绕她的全身,而是如潮汐一样褪去,最后只留下一截触端,缠着她的手腕。
这似乎是它最后的让步。
祝然愣在原地。
主要是那东西为自己擦拭眼泪的动作太像丈夫,让她以为是丈夫回来了,可当感受手腕古怪冰冷触感,失望又将她笼罩。
它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祝然心里有很多疑问。
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都是丈夫。
丈夫从不离开她,每天在她眼睛敷完药,她需要睡一段时间,醒来丈夫就会在她身边,似乎不曾离开过,她的呼唤,总有回应。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在她记忆里,除了刚来前几天,之后再没出现过。
丈夫哪怕躲起来,也会躲在离她不近不远的地方,注视着她。
“歧罗……”祝然将阁楼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结果还是一样,找不到。
相比于手腕缠着的怪东西,她更怕丈夫离开她。
她绞尽脑汁回忆这些天的点点滴滴,是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让丈夫不高兴的事?或是丈夫已经对她厌烦了吗?
祝然鼻尖泛酸。
心里有一个念头不停安慰着她,丈夫不会突然离开的,她应该相信他,相信这些天待她这么好的人。
可是,她的自卑又在告诉她,她这样的人,被人抛弃、被人厌弃也是正常的。
祝然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儿时被哥哥烫坏眼睛、被爸爸踢打,被村子里的人嘲笑,被同龄人欺负……甚至被捆住四肢,灌了迷药,塞进喜轿里送到深林里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绝望。
就好像是在黑暗里的人,突然有一束光落在前方,指引向前的路,可走着走着,那束光又灭了,黑暗再次将她笼罩。
那种绝望难以言喻,她脑子一片空白,失魂落魄地离开阁楼,朝林子里跑去。
在她越来越远离阁楼时,手腕上的怪东西有了反应,不再像饿狼一样嗅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而是将她往阁楼方向拽。
对的,泥巴怪物留下的触肢终于想到自己的任务,是保护妻子。
歧罗山密林不仅有迷雾,还生活着各种野兽,以妻子的力量,很容易死在那些野兽尖锐利齿之下。
祝然无视手腕的异样,赤着脚,脚踝被枝条划破,渗出血珠,也满不在乎,她要去寻找丈夫。
哪怕丈夫是真要将她抛弃,她也想找到丈夫。
触肢力量不如之前,本体此刻正受到剧烈的攻击,作为一条触肢,它的力量也被抽离大半,如今连阻挡妻子的力量都没有。
触肢焦躁不安。
智商不高的它不知道该怎么救自己的妻子。
它闻到妻子灵魂散发的浓烈苦味,比任何时候都要苦涩,像苦艾酒,里面充斥着各种负面情绪,除了绝望还有痛苦。
触肢再怎么笨,也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如此。
——妻子以为它将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