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雾覆上皮肤,先是一阵舒适的凉意,而后逐渐转变为烧灼的酥麻。
时行云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等待片刻,直到背部的药物基本吸收,才将半褪下的上衣重新穿好。
整理好衣着,他打开门锁,离开洗手间。
秦绒靠在通道入口处的墙边等待着,见他出来,第一时间站直身体。
“感觉好点了吗?”
药物不会这么快起效,话到嘴边,又怕引得小姑娘担心。他停顿片刻,微微点了下头:“好多了。”
秦绒略微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两人的位置正处在图书馆第七层,这一层陈列的是各个领域的经典著作。书架旁边,有人端着书拧眉沉思,有人拿出本子随手记录,入耳皆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时行云走在前面,偶尔垂眸扫一眼手机中的书单;秦绒跟随他身后,下意识放轻脚步,不敢破坏安静的氛围。
他似乎常来这层,对书籍的陈列驾轻就熟,没过多久便找到了所有需要的资料,去服务台登记借阅。
条形码依次扫过,发出“滴滴”声响,如同分别前的倒计时。
她忽然不太想这么快就和他说再见。
可他受了伤,应该回去好好休息才对。
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开口:“时学长一会儿是直接回学校吗?”
“资料比较多,要先进行筛选,我去楼上过完资料再走。”时行云接过登记好的书籍,向工作人员道了声谢。
她眼睛一亮:“我正好也想在这里刷会儿题——之前班里几个同学周末常来市图写作业,都说这里环境好,效率很高。”
他侧目看她。
秦绒今天是轻装上阵,没背书包,手机钥匙都揣在兜里,显然一开始并没有准备在市图刷题,而是中途改变了决定。
时行云的目光太透彻,完全洞察她的心思。他短促地皱了下眉,“你和秦教授说的什么时候回家?”
“……中午。”秦绒的声音小了些。
“要不要提前准备做饭?”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件事,秦绒一愣,如实回答道:“不用,今天爷爷和朋友聚餐,我自己吃昨晚剩的就行。”
他沉吟片刻,终于松口:“现在十点一刻,十一点半的时候,我送你回去。”
“那样太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
“秦绒,我回坪大,和你家是同一方向,只是多拐一个路口。”他迈步朝楼上走。
她张了张嘴,没再出声。
私心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又怕不合礼节,小心试探着“可以”的边界。而他就比她坦荡得多,将一切情况掌握在手,以最快速度寻找到最优解。
单凭这点,已经让秦绒十分钦佩。
阅览室内虽然允许轻声细语,但大多数人都在专注看书,房间静到落针可闻。两人考虑片刻,没有进去,反而选择了另一边气氛更加轻松的咖啡厅。
秦绒不喜苦,点了杯酸甜口味的莓果茶,时行云则挑了拿铁。抿过一口,他便将咖啡推远,从包里拿出纸笔,又翻开刚借来的资料书。
刚准备投入其中,就听见小姑娘说:“那个……可以借我一支笔吗?”
他们的位置是四人座,秦绒和他坐斜对面。她两只胳膊横架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地磨蹭着,上身微微前倾,神情局促。
他没有多问,从包里的小隔层又抽出一根备用的签字笔,而把先前自己手里的递给秦绒:“这支更好用些。”
秦绒赶紧接过。
笔杆是优雅的雾白色,笔芯还剩三分之一。手握的部分紧凑排列着防滑条,还残存有他指尖的温度。
她翻开练习册,在第一页轻轻地、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势顺畅,应该是常被他使用,完全没有闲置许久的那种阻滞感。
如包老师所说,这本习题考察的知识点并不难,重点在于解法灵活。她专心做了几道,有对有错,又参照着习题册最后的答案部分一一改正。
两页题做下来,竟觉得比月考卷子还要费神。
下一道题是二十分的大题,一共四小问。秦绒第二问做到一半就做不下去,后几问更没思路。
她放下笔,小幅度地拉伸身体,打算稍作休息。
爷爷秦恭文是一个不喜欢“意外”的人,更习惯于进行周详的准备之后再去着手做某件事,一旦既定的计划被打乱,必须花很多精力才能让事情回到正轨,心情更是急转直下。
因此,在爷爷面前,秦绒一向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会默默压下,不会表露出来。
像今天这样,原本计划买完练习册就回家,临时又改为和他一起“自习”——如此缺乏考虑、随心而定的事,她此前从不敢做。
可是在时行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