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很快拟好了方子,交给顾玄清过目之后,就匆匆带着人下去抓药熬药了。
顾玄清长长出了一口气,往后靠在软枕上,环视了一圈太子的寝殿,里面灰扑扑的,连太子之前最钟爱的自鸣钟都蒙了一层灰。
“张礼,那些刁奴,你知道分寸。”顾玄清凉凉开口道。
“是。”张礼弯了弯腰。
“太子身边的海川呢?”皇帝想了想,这海川是太子在六岁的时候亲自挑的,一直待在身边,怎么这时没看见了。
“奴才这就去查。”张礼行了个礼。
“让内务府拨几个好的过来伺候太子。”顾玄清摆了摆手。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张礼悄声退下了。
他当然不会等到皇上发话才安排,在看到太子庭院的破败后,就已经悄悄遣了手底下的小太监去了内务府了。
此刻,早就安排好的奴才们低着头鱼贯而入,一丝声音也无,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顾玄清觉得有些憋闷,便出了寝殿,看着庭院里荒芜一片,他也觉得烦躁,于是走进了太子的书房。
显然,书房是太子呆得最多的地方,书案上堆着厚厚一沓写过的字纸。
顾玄清踱步到书案前,随意翻看了一下太子写的字。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好,毕竟是他握着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的,不过这笔力竟还不如以往,想来是懈怠了……
顾玄清正想着,才认真看清了太子写的字:
不孝儿顾延祚跪禀:皇阿玛万福金安,儿居于毓庆宫,未能向皇阿玛请安,望皇阿玛不要怪罪。
这几日时常翻看幼时皇阿玛不允儿臣看的杂记,颇为有趣,每日闲时,静心于练字……
皇阿玛多年来对国事和家事殚精竭虑,儿臣无法替皇阿玛分忧,还为皇阿玛增添了许多烦恼,实在是不肖,诚惶诚恐,自知无用,唯有向上苍祈愿皇阿玛龙体康健,福泽万年……
顾玄清看着纸上的字迹,笔锋飘忽,想来是情绪激动之下写就的,纸上还有点点已干的水渍,太子是绝不会在写字时添水倒茶的,那这水渍也就只可能是……
顾玄清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纸。
太子是他从景仁宫亲自抱回去的。
那时候太子才刚刚满月,他不愿将太子留在皇后宫中,免得皇后教了太子不该教的东西,但那时候只把太子当做为其他皇子皇女压命的工具,并不是多在意他。
但这孩子着实乖巧得紧,带他的奶嬷嬷都说他是格外乖巧听话。
他偶尔会看看那个孩子,见他一点点长大,见太监婢女逗着他笑,他忽然有些心软。
不过还是个孩子,让他来教,定然不会差的。
于是顾玄清开始亲自带六个月的太子。
顾玄清参与了太子几乎所有的成长。他开始说话、走路、写字……他的确聪明得紧,又可爱乖巧,一向对顾玄清满是孺慕,还会给顾玄清捶背,为他递奏折。
但太子也一天天成长起来,渐渐入了朝堂,他也做得很好,很多朝臣都对他不吝赞赏。
但是顾玄清却开始害怕太子会变了初心,于是对他横加猜忌,因为龙袍之事将他囚禁在毓庆宫里。
今天来毓庆宫里一瞧,才发现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他几乎逼死了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但这个儿子还因为没能向他请安而感到愧疚。
顾玄清翻了翻书案上的字纸,都是太子写就,大多都是感念他这个父皇的。
顾玄清坐到太子书案前的椅子上,觉得有些深深的疲惫。
“皇上。”正想着,张礼有些慌张地走进来。
“什么事。”顾玄清随意问道。
“奴才查到了一点事……”张礼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奴才,奴才适才查到太子身边海川的下落……”
“嗯?他哪儿去了?”
“太子殿下将他发落回他家里去了,就在京城城根儿底下,但,奴才叫人去看的时候,发现……”张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发现他们一家四口齐齐死在屋后的水井里!”
“什么!”顾玄清一拍桌案站起身来,他几乎立刻怀疑是有人栽赃太子。
太子最是良善,尤其善待这个从下便跟着他的小太监,往年甚至还会准许不能回家过年的海川出宫看望家人,甚至这个太监的月例银子也高,除了太子大太监得的月例,太子还会从太子私库里给他补一份,说是怜他家里孤儿寡母还有个未长成的幼弟在读书。
顾玄清向来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把太子给出去的银子又补给太子,他怎么会突然遣走海川,海川又怎么会和家人丧命家中呢?
“去查!”顾玄清怒道。
“是!”张礼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