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鸣过来时,手里抱着个酒葫芦,挂着药箱的小徒弟踉跄跟在身后。
见了云笙满脸的歉意,“六小姐,师父今日醉了。”现如今这岛上谁都知道,除了岛主便数六小姐最大。
他们师徒二人早年受过岛主大恩,目下是寄居,若是不意得罪了人可怎么办?
“醉什么?”翁鸣打了个酒嗝,拍了拍葫芦肚子,“离醉且远着呢!”
说完,便踉跄朝榻边摸去,路过门槛时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待到了榻边,伸手搭上蒋桓手腕,挑眉咦了一声,“这是曲庭散的药效。”
还真是神医,醉酒也诊不错脉。
云笙也不瞒他,“是。此人身份特殊,所以每日用些,防止他逃出岛。”
嗡鸣瞥了她一眼,神色古怪。这药虽掺了白芍花粉,但经过改良,药不死人,最多只会让人昏昏欲睡。
他早便听说岛主带回来一个姑娘,可今日才见到。看着鲜桃一样的女娃娃,却用迷药拘着一个成年男子,忍不住心里起了嘀咕。
云笙还不知道这老头想歪了,神色略显紧张地问他,“很严重吗?”
翁鸣吹胡子瞪眼道:“这花根茎有毒,你不知道呀!这都双倍的量了,要是老夫再晚上片刻,他这条小命就没了!”
云笙以为医者仁心,所以嗡鸣说辞夸大了些,可一听到‘双倍的量’,桃花美眸跳了跳,目光转向罗纲。
罗纲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那药是从他手上要来的,听说药效还不及普通迷药的作用大,她这才敢拿来用,现下明白了,约莫是他看不惯蒋桓的身份,故意的。
罗玉又自作主张加了药量,才会造成现在局面。
云笙先求翁鸣救人,“您老看看这人还能救回来吗?”
现如今她早没了对蒋桓那点痴念,怕他死,不过不想无人替她上表书而已。
嗡鸣虽喝了酒,手却稳得很,施完针,丢下一个药方,“需药浴三日,此毒方解。”
踏出房门时,“哦对了,病人这几日要多休息,切不可来回挪动。”丢下这么一句便摇摇晃晃离开了。
这岛上空房间很多,但大多都没有烧着地龙,她这里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这也是原本她让人将他抬到自己房间的原因,本来以为是千灯窟湿气重,着凉了。
既然目下不能挪动,那只能等他醒过来了。
想了想,让人取来坐地屏,将房间一分为二,她睡在里面,蒋桓则被丢在外面的榻上。
白日里下人们服侍蒋桓药浴,她则去寻了岛上几个山主商量攻打明月湾的事。
一连商量了两日,终于决定由吴弼为将,点兵八千,择日出发。是日夜晚,云笙想早点休息,便合衣上了床,可才刚有了点睡意,就听到屏风后传出一阵细碎的声响。
睁开眼,隔着朦胧的云纱看见蒋桓醒了,正掀了被子坐在床边。男人身如崖松,不苟言笑。月光一点点爬上周身,雪白的中衣在纱屏上射出沁冷的光,一如他平日的岑寂。
云笙没好气地坐起身,隔着纱屏剜了他一眼。又好奇这声音是哪来的,便起身绕过屏风。
“原来是天门锁,你磨它做什么?”云笙语气不悦。
将人抬进来时,蒋桓还昏睡着,罗纲便吩咐人将这锁给取了,这两日云笙一直在忙,倒是不知道何时又将这锁给他带上了。
带上就带上吧!云笙瞥了一眼,还挺合适的。
蒋桓则抬起头,眼中略有瞬间的诧异,若换在从前,她绝对不敢用这样的语调和他说话。
这姑娘与在上京时判若两人了,不但说话的语气变了,连斜着眼睛睇向人时,唇边都勾着若有似无的讽刺意味。
“别白费力气了。”她走过去坐下,抬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这茶壶做的精巧,下面的底座里放着燃烧的碎碳,所以温度正好。
“钥匙只有一把,在我这里。”她将荷包朝他眼前晃了晃。
蒋桓双脚踩在脚踏上,一只手悬在锦被上空,像是想用内力将这锁从屋柱上拽下来。柔软的缎衣盖着精钢,只裸露出拇指大小的锁孔。
蹙眉看向她:“这锁,有必要吗?”
“很有必要!”不知为何,今日这茶水格外好喝,屋内烧着地龙,云笙脸颊发红,笑盈盈望着他,“蒋大人身手太好,我可不敢托大。”
估摸着是罗纲趁着他药浴,便将锁又用上了,将他一只手臂同榻旁的柱子锁在一处,他若想逃,要么拖着这根柱子,要么用掌力将这柱子劈烂。
不过这柱子烂了,只怕房子要塌,他一样逃不掉。
“水。”眼见逃跑无望,蒋桓也不再尝试,如水的绸袖从膝上垂下,“麻烦帮我倒一杯水。”
云笙怔了一下,随后重重将茶盏落到桌上,姑娘家俏红的脸紧紧绷着,“这都阶下囚了,蒋大人还拿捏着指挥使的腔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