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点点,眸中似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只是一瞬,紧接着一语不发,穿好衣衫便出了门。
云笙下了桌案,只觉浑身疼得像是散了架,抱着双膝坐在地上。
蒋桓是练武之人,即便这样冷的时节也没生着火炉。
方才闹了一场,她身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如今气温骤降,冷得浑身颤抖。
眼泪在框子里打转。
她想着,蒋桓大约是去洗漱了吧!待洗漱完,总会给她个说法。
她不求能进蒋府的大门,也不稀罕,只想拿到恩赦和良籍,然后寻到机会远走高飞。
蒋桓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们二人并无恩怨,蒋桓会念着这点怜惜成全她。
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穿着干净中衫的蒋桓回来了。
云笙忘了身上的疼痛,立刻站了起来,如受过伤的麋鹿一般小声唤道:“大人!”
“你回去吧!”男人冷冷开了口。
云笙怔了一下,下意识又唤了一句:“蒋大人。”
蒋桓望着她的潋滟的眉眼,突然笑了。
面前的女子生得光彩夺目,像是在火上经过淬炼的红色珠宝,华光四射,又因方才经了那事,水色的桃花眸湿漉漉的,连眼尾都是燃烧似的红云。
这样的绝色在这上京只怕寻不到第二个,可惜了....
他为她擦了擦眼角,语气冰冷道:“不过一夜,便想让本官为你赎身了吗?”
云笙心口一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夜对本官来说可算不得什么。”
云笙怔着眸子,心头像是被带着针尖的篦子划过,呐呐出了口气,尽量缓着情绪,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男人的手突然钳住了她的下颌,骤然收紧,眸中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厉,“你不是说留你在身边,对大邺、对皇上、对本官都有利吗?既如此,又何必做出这般懵懂之态呢?今日先行回去,待下次本官来了兴致,自然会着人再传唤于你。”
今日过府前,她确曾动过留在他身边的念头,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云笙疼得身体本能下俯,却被男人用力甩到了地上。
“陆六娘子,”语声寒凉,一面拿雪白的帕子一点点擦拭着自己的指尖,一面道,“你知道令尊当日弃城而逃,北疆死了多少人?”
他的声调陡厉,脸色阴鸷,这一刻眸中似燃起了火,这两簇火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洁白的帕子被丢到脚步,蒋桓唇角绷直道,“你想自由自在得活,可曾问过他们想不想活?”
云笙膝跪着爬到他身边,伸手去拽他一片衣角,“求大人垂怜!助我出教坊吧!”
蒋桓是她走出教坊司的唯一希望。今夜来之前,她原是存了服侍他的一点点私心,可单单只是这一场,她便明白过来,这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尽管不知为何,但他厌恶她,这是事实。
或因她是陆家人,或因她的身份太过卑贱,可她也不想弄明白了,只想尽快离开教坊,这是今夜她以身躯为代价祈求换取的唯一一点怜悯。
已经被人碰过的身子,日后还有谁会真心帮她。
却听蒋桓冷笑一声,道:“你是陆家之女,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说你陆六姑娘朱颜绝色,一手好琴更是绕梁三日,可在本官看来——”眉宇间尽是冷淡,“也不过尔尔。”
云笙浑身冰凉,彻底瘫在了地上。
蒋桓此刻兴致却分外好,蹲下来,迫使她仰面看他,指腹一点点划过她的脸颊,常年握刀的硬茧磨得云笙脸颊发疼,一字一句凌声:“不过是个贱伶罢了,也配和本官讨价还价!”
云笙跪在冰冷的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的脑海中都是蒋家被抄时,男人的手指压着狠厉的绣春刀,将她从悬刀下救出的场景。
她以为,他对她该是有些怜惜的。
却原来不是。
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琴姬,卑贱如泥。
蒋桓开了门,早有人等在外面,他冷声吩咐着:“送陆六姑娘从后门出去。”
下人应‘是’,很快下人鱼贯而入,来到云笙面前,请她出府。
离开穹碧时,她稍稍抬了抬眼,见黄昏时那几个站在梅花树下洒扫的女使正在清扫桌案。
桌案被冰冷的井水冲过一遍又一遍,很快便没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