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上的表情极为平静。
愣愣地望向空荡荡的屋内,一室寂静,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想起自己几日前抱着纪黎时,明明觉着胸膛里的那颗心滚烫极了。
如他一般。
可等到如今,一切却都变了。
那些绮丽的画面好似只是一个短暂的梦。
光影明灭,绚丽变幻的美梦。
现在,梦醒了。
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张了张嘴。
眼泪随着脸庞,从眉骨处滑落至鼻梁附近,而后坠于口中。
酸涩滋味,更胜方才。
想到纪黎那些话,忍不住试图去说服自己。
那些相处是不假。
可...一旦仔细回想,便会发现其中蹊跷。
感情犹如一层厚厚的纱网,将人的感官层层叠叠束缚住。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他早该明白的。
思绪混沌,迷蒙间,一切又都归于沉静。
待他再度醒来时,屋内正点着灯。
纪黎望着床榻上的人。
少年本该是鲜活肆意的,但如今沾满了泥和血,宛如凋零的花,好似下一刻就要在沉寂中枯萎了。
对上那双眸子,她几乎觉得他下一瞬就要哭出来,生生咽下满腔的话,叹了口气,“刚醒...要不要喝点水?”边给他倒了杯温茶。
席澈望着她,嘴角似是略微动了动,最终,在纪黎再要开口之际,他却只是一扭头,避开她的眼神。
“伤口不仔细处理好,会很难受的。”
她靠近,微凉的指尖划过席澈的眉眼,拿小帕替他理了理鬓发,低声开口,“先处理伤,好吗?”嗓音微软,透着股明显的求和意味。
他并未出声,紧绷的脊梁微微弯曲,似乎是屈服了。
也更像是放不下。
轻轻舔舐过被咬破皮渗出血珠的唇瓣,又垂下眼,一副被抽干了力气的模样。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不必如此。”
“姐姐。”他冷笑时嘴唇泛白,或许是箭伤没有好好处理的缘故,纪黎觉得他整个人又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感。
几乎看不见血色,说出的话也不像以往,而是透着股刀刃儿般的锋利。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些许,四目相对,席澈有些意欲不明地问她,“你现在这般做样子,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已经发现她的居心,也算是对她死心塌地了。
不必再...
“你有恩于我,我日后自然也会报答你。”他还不至于这么狼心狗肺,连救命恩人都不认,“你帮助我的...这许多,我都记着,来日会还的。”
他说这话时比初见那会儿坚定许多,纪黎心知,这是他成长了。
如今,他不再是初到将军府时一无所有的可怜虫。
亦有衷心的追随者。
思及那双满含仇恨的眼睛,她强行咽下诸多涩意,“你转过身,让我看看。”手里拿着药,固执地看着他。
席澈的手顿了顿,过了良久,见纪黎迟迟不放下,才摸上那瓶药,“我自己来。”
纪黎缩回手,眼睫低垂间遮住了她眸中的情绪,但一张嘴,声音里的苦涩却是盖也盖不住,“伤口在后背,你自己上药不方便。”陡然间便清晰地泄露了出来。
“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她紧紧凝视着榻上的人,“可是...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有什么事,上完药再说,可以嘛?”
席澈只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眼底骤沉,侧脸更如同覆了层薄薄的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嗓音也隐隐透露着一股凉意,“纪黎。”
某些时刻,他仿佛都是这般唤她的名字。
话语间皆是执拗气息,“你如果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直接说即可,犯不着这样...”惺惺作态。
他像是怕这话太重,话语到了尾音,渐渐消弭。
一如那些痴心妄想,尽数泯灭。
“我说过,我都会还你的。”
伤口处传来的痛楚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将人的感官无限放大,而后,刺激到极致。
席澈心想,一定是这箭羽赫然置入皮肤的缘由。
否则,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是最能忍疼的。
少年身形修长,此刻躺在榻上却无端显出几丝萧索之意。
纪黎心有不忍,柔下声音劝他,“阿澈,我担心你...的伤。”眼底似是带着痛,刻意控制着的声音也颤抖着。
忽地有些难过,望着他,一字一顿,“如果你不愿意,那要不就...”算了。
案几上的烛火跳了几跳,她进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