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向有大能,自当知晓,李郎……已与我定了终身。”耳畔是清弱的声线,如歌似叹,让人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这天下如此之大,我很想去四处走走,看一看与大陈不一样的风景。长兄若是真心疼我,便应下我罢。”
桓子澄垂眸,入目处,便是一张明艳的笑脸,明眸之中似含了几分狡黠,见他看了过来,便向他一笑。
“我明白长兄之意,你信不过郭家人,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是不是?”她笑着语道,仿佛并不知道,她这样聪明地一语道破他的心事,或许也会叫人难堪。
当然,在桓子澄的脸上,是绝不会出现难堪这种神情的。
他的面容仍旧无甚波动,神情冰冷,唯一双眸子里,有着些许柔和。
“蓁蓁若是男儿,该有多好。”他抬起手来,轻轻地向她发上抚了抚,似若憾然地叹了一声。
秦素朝他翻了个白眼,飞快地拨开了他的手:“才唤你一声长兄,这就来嫌弃我不是儿郎了。”
“自非如此。”桓子澄和声语道,再度轻舒猿臂,将氅衣的风帽扣在了她的头上:“为兄只是为蓁蓁可惜,以你才智,便坐拥江山,亦是足够的。”
语毕,又是一叹。
他确实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自然,那条路难走了些,但是,正因为难走,他们兄妹同心合力,那才更有意思不是么?
只可惜,女生外向,在他家小妹妹的心里,他这个长兄,怕是连李玄度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把今后的小日子都打算好了。
桓子澄的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
见他似是有些失落,秦素倒生出不忍来,遂碰了碰他的衣袖:“长兄大可不必如此,我之前一直忘了说,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可令长兄稳稳立于朝堂,再不怕郭氏子孙反复。”
桓子澄转眸看着她,冷湛湛的视线里,糅杂着几许讶色,却是没说话。
秦素便凑前一步,低声语道:“这消息是我与李郎偶尔查得的,小妹在寿成殿那一晚之所以能够撑到都督大人赶到,亦是托了这消息之福……”
她的语声压得极低,几乎是在与桓子澄耳语,两个人的身影也紧靠在一处,远远瞧来,倒还真像是妹妹在向兄长说悄悄话。
雪仍未歇,纷扬不息。曲廊之外,已是一片琉璃世界,静湖之上,有水鸟掠过如洗平波,那羽尖儿划下的波纹,一直漫延去了很远的地方……
高且窄小的窗户边儿上,光影变幻,似是白得有些耀眼。
俞氏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那窗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粗略算来,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十余日了。
这十几个白日与黑夜,她没瞧见过一个人,也没与人说过半句话。
唯有每到饭时,那精铁打造的牢门处才会发出一阵声响,旋即便从那门扉下头仅尽许宽的活门处,塞进来一碗水和一个馒头。
这便是她一整天的饭食。
仅够不令她饿死而已。
俞氏抱紧身子,蜷坐在墙角处,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是冰凉的。
她身上的氅衣,早在被关进来时便不见了,脚上的履也没了踪影。好在她穿着厚布织就的袜子,坐在地下时还不算太冷。
而即便如此,她手上和脚上都已然生了冻疮,每日晚间,那冻疮处传来的钻心疼痒,能让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事实上,俞氏已经大不记得,她上一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余个日夜,可是,那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息,都如同一年那样漫长。
俞氏觉得,当年在白马寺静修时,她曾数着更漏渡过的漫漫长夜,如今又重回到了眼前。而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自己缩成一团,抬头望着那开在极高处的圆窗,计算着日出月落,看那圆窗由明转暗,再由暗转明。
一个昼夜的时间,便在这明暗之间过去了,而接下来,又是新的一轮明暗。
看不到人,也听不见声音,这地方,寂静得如同坟茔。
却不知,她的女儿,现在又是如何了?
俞氏的眼眶开始发红,旋即用力地摇头。
不能去想。
千万不能去想。
她不能叫自己现在就发疯。
她得留着这清醒,留到再见到女儿的那一天。
所以,她不能去想。
俞氏的头摇得越来越厉害。
只要一想起女儿死生不知,她就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人在拿大锤子砸,心上像是有人在拿刀子剜。
她抓住头发,用力地往两旁撕扯着,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抑下心头野草般疯长的念头。
原本,俞氏有着一头漆黑乌亮的头发,而在这十余日里,那黑发却已然白了大半,如白雪覆盖的乱草,遮挡着她憔悴的脸。
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