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肃容颔首:“闻郎君此语,我已然窥得了这一局的全貌。郎君果然厉害。”
“殿下也很厉害。”桓子澄凝目看着秦素,语声变得十分温和:“薛中丞向来铁面无私,这一次他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我就立时想到了殿下。殿下能够得薛氏为助力,委实了得。”
秦素闻言,并不因被他看破自己手里的牌而讶然,只平静地道:“是我叫他们不要妄动的。彼时,我尚不知郎君与我是自同一处来的。我还以为……郎君不知泗水之战的凶险,所以一力阻止郎君去泗水,甚至我还曾想过把吕时行调回来。好在此事未成。”
坦白说,对这位桓子澄,秦素还是十分服气的。以此人之能,只要他想知道什么,他就一定能够查出来。她与薛氏暗中联手之事,想必他也有所感觉了,因此她也不再隐瞒,合盘托出。
“能够让薛氏为你所用,殿下是借助了东陵野老的名头么?”桓子澄微带笑意地问道。
秦素坦然点头:“正是。当初以东陵野老之名,渐渐引得薛氏上钩,其后又因种种因由,我与薛氏订下了攻守同盟。薛中丞的目标……与我一致。”
桓子澄“唔”了一声,面上有了几分感慨:“殿下能够与薛氏合力,臣甚是佩服。”
秦素便笑道:“我这点微末伎俩,也就只能博郎君一笑罢了。怎及得上郎君出手就是大招,直杀得旁人不知所措。”
彼时哑奴一找上门来,秦素立时便想明白,桓氏所遭受的这场“大难”,定是桓子澄的手笔。
不得不说,这一招破釜沉舟,干净利落地便斩断了桓氏内部一切阴谋算计的可能,当秦素想明此间因由时,直是拍案叫绝。
同样是重活一世,她这个外室女出身的所谓公主,这一步步走得可真叫难看,何如人家大刀阔斧、勇往直前?
“行非常之事,必用非常之手段。”桓子澄的面色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不见分毫情绪:“待搬师回朝之时,臣会向殿下细述因果,届时,殿下便会明白。”
秦素嫣然一笑:“那我就等着都督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桓子澄含笑看着她道:“谢殿下吉言。”语罢,蓦地面色一肃,单膝点地,手扶剑柄,沉声道:“泗水战罢,天下必安。届时,臣,请殿下一览这大好河山。”
秦素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好一会后,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扶他,一面便笑道:“那本宫就等着这一天了。”
桓子澄站起身来,向秦素略一点头,拂了拂披风,大步离去。
西风猎猎,吹起他身上的玄色衣衫,铁甲长剑,威势赫然。那披风上绣着的朱色猛虎被风吹得起伏不定,直若活了过来一般,一路腾跃着、张扬着,渐行渐远。
目送着他的背影走出视线,秦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一直很担心泗水的情形,担心吕时行在这一战中吃大亏。而从今日的情形来看,桓子澄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一阵大风忽地袭来,卷起了她月灰的裙裾,秦素回手抚向裙摆,眼尾的余光瞥见,哑奴居然就站在不远处。
“哑叔怎么还没走?”她立时问道,面上满是吃惊。
“主公要我护送殿下回宫。”哑奴简短地说道。
看起来,在没有外人的情形下,他还是愿意开口说句话的。
秦素闻言,心下便又生出了那种被人好生呵护着的感觉,面上便也露出个笑来,摇手道:“不必啦。我有阿忍陪着便好。”
哑奴却是动都没动,只叉手道:“主公有命,仆需送殿下回宫。”
说这些话时,他的语气与神情皆极肃然,显是将桓子澄的话当作了命令,必须严格执行。
这样一丝不苟的属下,让秦素又是羡又是妒。
她的身边,怕是也只有一个阿栗与这哑奴差相仿佛了,只可惜,阿栗如今还在榻上昏迷着,也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一念及此,秦素的心情便低落了下来,微微侧首,看向满目萧瑟的树林,神情有些落寞。
哑奴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心下竟奇异地生出了一丝不忍。
他搞不明白这情绪从何而来,只是情不自禁地便张开了口,问道:“殿下此时可要回宫?”
听得此言,秦素略略回神,面上的落寞也很快散去,摇头道:“我现下还要去个地方,可能还要再过一会才能回宫。”停了停,又看向了哑奴:“你家主公定要你送我回去么?”
哑奴沉声道:“是。主公交代,必须将殿下送回宫后,仆才能回去。”
秦素“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情知他是不会听自己的话的,心下颇感无奈,却也有着几分隐约的欢喜,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得意。
旁人不知,她却是十分清楚,这哑奴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却是青桓身边最厉害的高手,如今却特为留下来,只因桓子澄要他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