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过久采蓝便回来了,说马车已然备好。秦彦婉梳洗已毕,便带着两大使女,又叫上了几个粗使的仆妇,一行人出了院门儿。
院子外头搭了葡萄架,旁边是一株合抱的木樨树,院门口又有一架子荼蘼花幛,此刻尚未开花,唯满世界绿苍苍的叶儿,可以想见,到得夏末秋初,这院子想必极美。
许是因了这些花木,这院子便也有了个凉飒飒的名目,叫做“清露轩”。
说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秦彦昭买下的这幢宅子,便在城南靠东的位置,与钟府所处的城北,恰是一条极长的斜线。
按理说,以秦家门楣,几乎是不可能在大都城南偏东的位置置宅的。他们这也是托了晋陵公主之福,人家也是瞧在秦家出了个公主的份儿上,才把这宅子卖给了秦彦昭。
虽然大都城有“东士南贵、北富西庶”之说,但城南却也住着不少名门望族,虽无七姓那样的名头,却也是秦家根本够不着的。如今秦家能搭上个边儿,简直就是撞了大运。
而这城南的宅子也确实是好,便如秦家这一处,虽只有三进,却比钟家的四进院子还要大,后花园里更有几间小院儿,修建得错落有致,又有流水曲折、假山重叠,花木更是精洁雅致,不仅能住进这几位女郎,就是偶尔办个花宴、茶会、诗会之类的,那地方也是足够的。
自然,这样的宅子绝便宜不了,几乎便花去了秦彦昭身上一多半儿的钱,原先他实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前些时秦素过府探望时,却流露出了让他们早早搬离钟家的意思,秦彦昭这才痛下决心,一咬牙便将这宅子买下了,并用最快的度搬了过来。
如今,秦家两位郎君、三位女郎住在一处,又有董凉这样老成的管事跟着,这日子却也过得舒心。且秦彦昭买下这宅子还有一重用意,就是想着秦素下回若再要出宫,也好住在他们秦家自己的宅子里,而不必借钟家的地面儿了。
自月洞门穿出去后,便是一段长长的游廊,此刻天时还早,游廊外有鸟儿啼鸣,花树上头坠着露珠,一派可喜景象。
秦彦婉带着人行过曲廊,才一跨出垂花门,便见秦彦昭正立在那油壁下头,一身佛头青的长袍映着天光,无端地便现出了一种洒然。
“二兄怎么在此处?”秦彦婉笑问道,复又上前行礼问安。
秦彦昭便笑着还礼:“正好要去陶夫子那里讨教学问,便想着陪妹妹一同去。”
他已然年满十八岁,身量长高了好些,肩膀也宽了,说话时喉音低沉,再不复从前的少年张扬,而是沉稳了许多。
秦彦婉便笑道:“如此也好,也省得我这一路无人说话。”
陶若晦家住在城西,坐马车过去至少要大半个时辰,路途却是有些远的。
听了秦彦婉的话,秦彦昭便点头,将两手负在了身后,一派老成:“也好,我也好久没与二妹妹同车了,正好前些时候读了《北邙志》,听说二妹妹对此见解颇深,今日倒是可以向二妹妹请教请教。”
“这也真是的。”秦彦婉有些无奈,将手去拂缓鬓:“定是四妹妹去你那里说的,她啊,现在是没了笼头的马,这家里就她跑得欢。”
秦彦贞喜静,这在秦家是出了名的。可自从搬到了新住处后,她似是极为欢喜,四处跑动得便勤了些,也常去秦彦昭处与他讨论学问,秦彦婉这才有此一说。
兄妹二人说说笑笑便上了车,一路上谈天说地,却也不觉时间走得慢,直到马车缓缓停了步,兄妹二人犹在讨论着中细节。
采蓝等人皆是跟在车外步行的,此时便在车外唤:“郎君、女郎,到地方了。”
秦彦婉便打住话头,略掀开车帘看了眼,回道:“到巷口儿了。我之前给陶娘子下过帖儿,想必她会在前头等着。二兄便请先下车吧。”
若是秦彦昭不下车,一会儿就得与陶娟见面,秦彦婉这是从礼数上考虑的,可谓周全。
可是,秦彦昭闻言,身形顿了顿,却是没动,口中的话说得亦极顺:“我也有几日没见师姊了,听说她前些时候身子不爽利,正好也可问候几句,便同妹妹一道儿吧。”
陶娟比他大了一岁,故他以师姊相称。
秦彦婉不疑有他,那马车便也一路驶向陶家大门,果然,陶娟戴着一面半旧的浅蓝幂篱,正立在门外张望,见车来了,便扶着小鬟的手走过来,口中笑道:“我算着这时辰差不多了,果然你就来了,我说……”
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幂篱下的眼睛张得大大地,讶然地看着出现在车门边的秦彦昭。
秦彦昭淡定地向她揖手:“师姊,数日未见,可安好否?”
陶娟愣了愣,连忙屈身行礼:“原来秦二郎君也在,我唐突了。”说着便后退了两步,垂手站好。
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的样子,看上去有点不安。
秦彦昭却是状甚从容,扶着车门下了车,又回身去扶秦彦婉,朗声道:“我是陪二妹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