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薛允衡反复考虑后,最终还是觉得,一场宴会参加也就参加了,如果常在御前行走,他会觉得非常地……不舒服。
所以,他还是来了。
此时,便听车厢中薛九娘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十一若是想看,那你就只管看,等晚上回去了,你瞧我帮不帮你写大字。”
十一娘闻言,一张脸顿时苦得像吃了把黄莲,嘴巴嘟都得能挂油瓶了,可怜巴巴地低了头,小声地道:“我知道了,九姊。”说着,胖爪子抓住了车帘,依依不舍地放了下去。
“小九做得很好,做姊姊就当如是。”车厢外,薛允衍温声夸奖了薛九一句。
薛九娘今年将满十岁,比之小十一自是要沉稳得多。
不过,到底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此时听得长兄如此夸奖,想是心下欢喜,她便掀开车帘,将一张白净水灵的瓜子脸映在了车窗前,弯眉弯眼地笑道:“长兄今日夸了我呢,那长兄上回说要陪我翻花绳的事儿,明日便能履约了吧?”
“噗哧”一声,薛允衡当先笑了起来,笑罢便拿手指着薛允衍道:“到现在你还陪她们弄这个?我真是服了你。”
薛允衍尚未答言,薛九娘已然鼓起嘴巴,拿眼睛狠狠地剜了薛允衡一眼,鼓嘴道:“二兄最坏了,从来不陪人家玩。”说着又转向薛允衍,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重又漾满了笑意,甜甜地道:“长兄最好最好了,小九儿最喜欢长兄啦。”
薛允衍略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定不食言。”语罢往前看了看,又温言道:“阿九也坐回去吧,一会车子要颠了。”
薛九娘笑得两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脆生生地“嗯”了一声便缩了回去。
看着重又合拢的车帘,薛允衡便咂了咂嘴,斜着眼睛去瞧薛允衍,嗤笑道:“铁公……”
他才说这两个字,车厢里蓦地同时传出了两个软糯的童音:
“不许这样叫长兄!”
“二兄坏,长兄不是鸡!”
这后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尤其响亮,不必说,定是缺了牙的薛十一在说话。
“咳咳……”跟在车后的何鹰大声咳嗽起来,一面以手遮面,以掩饰他那张憋笑憋得很辛苦的脸。
薛允衡先是被这两个小姑娘的声音给噎住了,旋即就面色古怪地看着薛允衍,面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最后直是笑出了声来,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指着薛允衍道:“对,对……你不是鸡……哈哈哈……你确实不是鸡……”
他朗朗的笑声如醇酒般醉人,只可惜笑得毫无形象,一面笑一面还拿衣袖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而即便如此,那满街看热闹的小娘子们却仍旧觉得,这薛家的两个郎君,真真是好看得紧。
如此不成体统的大笑,也能被薛二郎笑得这般清朗迷人,简直就要把人看醉了去。而那个不动声色的薛大郎,眉眼清淡如远山,又能把人看痴了去。
刹时间,那街上看热闹的小娘子们一个个两手捧心,一脸迷醉,俱看着薛氏兄弟挪不开眼。
走在最前头的秦素,自是听不见薛允衡这堪称放肆的大笑的。
此时的她已然来到了玄都观的山脚,也下了马车,正在玄都观主的陪同下,款步踏上通往杏子林的石阶。
那观主道号清虚,是个样貌慈和的长者,颌下三绺花白的长髯,一派仙风道骨。
“此地杏树栽于成祖年间……”此刻,清虚正殷勤地向公主殿下介绍着杏子林的掌故,那声音似是离得秦素极远,远到她渐渐有些恍惚起来。
不远处,堆雪般地砌着重重香粉,东风剪剪,扫过那一片杏树,细雪般的花瓣儿飘落石阶,正是落红成阵,撩拨着人的发梢与裙角。放眼望去,那浅嫩而柔媚的粉云斜缀山谷,仿佛上天扯下了一小片云霞,饰作这漫山葱绿间的一抹粉黛。
“却原来,玄都观不只桃花美,杏花也是这样地美。”秦素感叹地说道,深深地吸了口气。
淡淡的花香盈满鼻端,东风拂过,落英飞舞,衬着那庄重的山门与殿宇,天然地便是一副画卷。
“殿下的燕息之处便在长生殿,里头都收拾干净了。”清虚殷殷语道,说话时并没看向秦素,视线微微下垂,一望即知这是经常接待权贵的,行止间大有章法。
秦素便笑着点了点头,缓声道:“罢了,今日也是本宫给你们添了麻烦。”
“无量天尊。”清虚便打了个道家的揖手,笑呵呵地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殿下光临实是小观之幸事,何来麻烦一说?”
见他言语和善,再想一想前世之时,这位观主大人可是从来没对秦素这等妃嫔假以辞色过的,秦素便又觉得有些好笑。
往左右看了看,秦素便笑指着前方的无量殿,打趣道:“人常道:金炉长焚,香烟篆就平安字;玉盏不息,灯焰结成富贵花。想来本宫那点儿香火银子,以你玄都观的富贵是瞧不上的。被我搅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