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对此已是习经为常,见状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直接便回了暖阁,直到对镜卸钗环时,方才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些首饰都好生收着,别再叫人讨了去。”她吩咐一旁的宫女道,一面将钗环等物往旁边推推。
那宫女是从谢氏母家跟来的,名叫阿茵,此刻听了她的话,阿茵便是一脸的气愤,一面收着首饰,一面声地道:“夫人便是心地太好,由得那起子妖精作威作福。”
谢氏在镜中笑了笑,神情很是倦怠:“罢了,让她们闹去罢,我也懒得理。”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转首道:“你去传我的话,霍氏今日在公主殿下面前失了仪,叫她去佛堂抄九遍经,抄完了再出来。”
阿茵应了声是,复又嘟着嘴道:“公主殿下才送的那匣子珍珠,这会子也不知到了谁的手上了。”着又替谢氏委屈:“那本是公主送予夫人的,夫人都还没摸着边儿呢,这就没影儿了。”
谢氏闻言,便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些你也少想。只要我们守好自己的便成,不是我的,强求也求不来。”
言至此节,她的语声变得苦涩起来,神情黯然。
阿茵见状,眼圈已然红了,哽咽道:“夫人乃谢氏嫡女,如今到了这里却要受这些折磨,我真是替夫人不值……”
她用力地拿衣袖擦着眼角,那眼泪却在不停地往外冒。
谢氏微阖了双眼,没再话,面色微含厌倦,也不知是厌倦于听到阿茵的话,还是在厌倦这宫里禁锢般的日子。
阿茵絮絮的语声又传了过来,轻细而低微:“……方才公主殿下盯着那幅字瞧的时候,我还悄悄欢喜了一回呢,以为殿下会将那字讨了去,谁想殿下竟也没提。夫人也是的,何不就趁这机会将那幅字送……”
“罢了,提这些有什么意思?”谢氏睁开了眼睛,面上的疲倦已然不见,眼底一片寂然,“他爱留着那字就留着,不过一幅字而已。总归现在他也是只能看不能碰,就让他把这那幅字留到地老天荒去吧。”
这些话时,谢氏的面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苍凉,语罢她又是一笑,讥讽地道:“就算留着这幅字,他还不是该去哪房就去哪房?那些美人儿他少睡了哪一个?名为情深,实则薄情,偏要做出这些幌子来,真真无趣。”
阿茵此时便不敢再话了,唯眼泪越流越多,满脸的委屈。
谢氏回头看了看她,也不去劝,只满脸疲倦地站起身来,一面往宝屏榻前走,一面低声道:“我去躺会儿,难得应酬一回,有点累。你别忘了我刚才的话,霍氏何时抄完了经,何时才能用膳。”
“是,夫人。”阿茵擦擦眼泪,应了一声,上前服侍谢氏躺下,方悄悄地退了出去。
灿烂的冬日阳光隔窗而入,看着虽明亮,却是冰冷得不带半点温度,谢氏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天光怔怔出神。
这偌大的宫殿、空阔的房间,她心底的情绪似是无处安放,只觉得整个人都是虚的、空的,没个着落处。
而走在广明宫中路的石子路上,秦素的感觉却与谢氏正相反。
她一脸怡然地享受着这冬日难得的阳光,一面走,一面四处打量。
她今日前来,就是想要探一探“那位皇子”的底细的,但很不幸,除了三皇子之外,其余几位皇子压根儿没露面。
当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秦素暗地底撇了撇嘴。
她没想到,就连看上去颇为粗豪的大皇子,居然也这么沉得住气。
明知道最受宠的公主殿下去见三皇子,这几位皇子却一个都不往前凑,深谙“一动不如一静”的真谛,更深谙中元帝的多疑,摆明了一副“我不巴结”的架势,真是狗皇帝的好儿子。
诸位皇子如此不识趣,这让秦素颇为烦躁。
才一听到秦家大书房被烧之事,她第一时间赶到广明宫,却不想竟是出师不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一面悄然沉思,一面佯作赏景,四下打量。
便在此时,忽见通往左一路院的宝瓶门无声开启,一个穿着白袍的瘦弱男子并一个宫人,静悄悄地走了出来。
秦素脚步微顿,侧首打量着他们。
因离着较远,她并不能看清那男子的长相,唯觉他一身的气度很是疏淡,而他身后的宫人怀里抱着一张琴,那琴袋未封之处,露出了里头的一痕艳红朱漆。
竟是朱漆琴。
秦素心底微讶。
时人抚琴多饰以玄漆,朱漆琴却是很少见的。
此时,那男子也瞧见了秦素等人,微一迟疑后,他便迈步走了过来。
秦素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那男子越行越近,而越是走得近,秦素便越发觉得诧异。
观此人步履,风雅飘逸,却又颇有不胜之态,想来当是位不可多得的美郎君。然随着他渐渐行进,看清了他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