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密,携来和风、捎去花香,那清润的气息让人心神一振,亦吹开了秦素心头的重重阴霾。
“女郎,枯井里的东西都在车上,如今正叫人辨认着。”阿忍轻声禀报道。
这声音拉回了秦素的心绪,她立时转眸道:“都拿到了么?”
阿忍点了点头:“都拿到了。那口井不算太深,我们人手也足。”
秦素一直有些压抑的心情,至此终是放松了几分。
东萱阁院外的那口枯井,其实秦素早就想挖开瞧一瞧了,她与银面女的第一次偶遇,便是亲眼瞧见她身上揣着东西去了枯井的方向,而回来后,她身上的东西便全没了。
可惜的是,那口井在修建族学时被人填了去,而秦素彼时也实在没那个力量去管这口井,于是只得将事情压下不提。今日却是个好机会,她便趁机叫人把那口井里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反正也撕破脸了,秦素并不介意将这脸面给撕得更烂一些。
“井里大致上都挖出了些什么,你可知晓?”秦素问道。
阿忍便道:“方朝说,是一些药材和香料。”
秦素眯了眯眼。
银面女果然很擅长搞这些东西。
思及此,她不由又想起了那沉香梦醉,便问:“董大管事还有林四海他们,都还没醒么?”
阿忍闻言倒没说什么,阿臻却是忍不住抢先赞道:“女郎给的药实是天下第一奇香,我们的人开始时还以为这沉香梦醉没什么了不起呢,却不想药效奇绝,直到现在这府里的大多数人还都没醒,女郎真真厉害。”
秦素被她夸得都快不好意思了。
这药可不是她的,而是她在白云观偷出来的,当时她便将药搁在沉香木匣子里温养着,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秦素的眼睛弯了弯。
昨夜,阿忍与方朝、黄源三人联手,在秦府各处都用了这种香,将所有不该在今天醒着的人都给迷晕了,而收到的效果也确如秦素所料,确实是很好。
这般想着,秦素便又回首看向黄源等人,感激地道:“这些事情真是劳烦了诸位,今日又来陪我走了这一遭。”
黄源是个粗豪的汉子,此时便笑道:“女郎今日扬眉吐气,我等在旁跟着也爽快得很。”
“正是正是。”阿臻也忙不迭地道,眼睛笑得都快找不着了:“女郎不知道,当您叫人把那块匾额给扔在地上的时候,真是太解气了,还有两个老夫人打架也……”
“你就少说两句吧。”阿忍上前打断了她,又以眼神示意她闭嘴,方对秦素道:“我们唐人规矩没那么大,阿臻还没习惯过来,女郎勿怪。”
毕竟,那两个打架的贵妇,皆是秦素的祖辈,阿臻拿这些当笑话儿来讲,也确实是有些失礼。
秦素闻言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道:“无妨的,我今日回府本就存着撕扯干净的之意,再者说,从今往后,这秦府诸事,又与我何干。”
说这番话时,她的面上终不免多了一丝感慨,语至末梢,无复多言,唯一声长叹。
见秦素的心情有些低落,阿臻自是不敢再说话,众人亦一路安静地出了秦府,坐上了马车。
直待马车行出了梨花巷的巷口,秦素掀帘回首,但见霏霏细雨中,秦府的青砖黛瓦在灰暗的天空下安静地伫立着,仿佛被这雨丝洗得洁净。
她怅怅地放下了车帘,纷乱的思绪亦如雨雾,剪不断,理还乱。
“女郎可要饮茶?有温好的蜜柑茶。”阿忍的声音传来,令秦素微微回神。
她斜倚着隐囊,懒散地说道:“在德晖堂喝了一肚子的茶,这会可饱得很。”
“那要不女郎吃些糕饼可好?”阿臻也凑上来说道,手里捧着个八角小攒盒,掀开盖子露出了里头精致的细点。
秦素忍不住“噗哧”一笑,摇头道:“大榛子啊大榛子,你还当人人都是你,看见点心就走不动路了?”
阿臻的脸红了红,小声地道:“我没有。”说着还不忘偷瞧了阿忍一眼,似是生怕被责骂。
秦素见状,越发忍俊不禁,那种被家族驱逐的寥落之感,竟也在这笑语声中淡去了许多。
到底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还有可以依靠和信赖的温暖,这便足够了。
阿忍此时便凑前一些,低声道:“女郎,我从东萱阁打探来的消息,您现在要听么?”
秦素的笑颜瞬间凝固。
这个消息,也是她忍了许久才去打听的。
她将身子坐正了些,肃声道:“好,你说。”
阿忍便轻语道:“回女郎的话,据蒋妪交代,去年春末,秦家从上京返回青州的路上,在寿安县走失了一个洒扫的仆妇,那仆妇姓陈。”
果然如此。
秦素面容渐冷,问道:“这事儿是不是被我祖母硬瞒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