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一字一句地读着这些医案,语声清柔动听,即便是念着这枯燥的药材单方,也如珠玉相击,听在耳中十分地舒服。
不过,高老夫人显然是没有这样的感觉的。
秦素越往下念,她的神情便越是烦躁,最后终是忍耐不住,“啪”地一声便将手里的医案向地上一掷,冷声道:“六娘,你是来消遣家中长辈的么?”
她的声音不可谓不响,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秦素停住语声,抬起一双明眸凝视着她,淡淡地问:“叔祖母怎么了?如何这样没耐心起来?太祖母都还没说什么呢,您怎么倒先急了?”
高老夫人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略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不过,到底她也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片刻的失措之后,她便立时换过了一副平淡的神色,从容语道:“说来说去,这还不都怨你?你今日处处针对西院,到底意欲何为?我身为西院年纪最长者,难道还不能说你几句么?”
几句话一说,成功地便将事情又引向了两院之争。
秦素立时敛眉一笑:“叔祖母这话我可不敢当。什么东院西院,难道秦家还能分成两个不成?不过,我读这些医案却也有我的道理,还请叔祖母忍一会,很快便好了。”
这般说着,秦素便将医案搁下,转向上座道:“各位夫人们手中的医案,应当与我念的无差,对么?”
太夫人根本不说话,吴老夫人更是冷着脸死死抿着嘴唇。
“确实无差。”林氏不怕死地跳出来说了一句。她面上的好奇之色几乎毫无遮掩,说罢了便又追问:“这医案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秦素便笑道:“医案当然没问题,母亲还是等我问过郑老后再说吧。”说着她便转向了郑槐,问:“既是这医案无错,那么,我便要再请问郑老一声了,您这前头与后头的医案,有好些不一样的地方,分明是同一种病症,为何用药却大相径庭?”
听了她的话,郑槐便也自袖中取出一份医案来,一面看着一面说道:“当年西院老夫人有妇人疾,亦曾患过几次伤风、咽痛等病症。我一开始开的那些药皆不起效。后来西院老夫人告诉我说,她时常心跳骤疾骤缓,心慌气促,我便怀疑她患有心疾,于是便按着顺序将那几张药方里易引起心疾之药给去除了,过后不到半年,西院老夫人旧疾痊愈,又因调养得当,也没那么容易再伤风咽痛了。”
“哦,心疾么?”秦素问道,眼神专注地凝在郑槐身上,好似根本没注意到高老夫人瞬间冷下来的面容,不疾不徐地:“我方才仔细看过了药方,您从方子里剔除的几种药材分别是生麻、当归、甘草、麻黄、半边莲这几种。我冒昧请问一声,这几种药材,是不是有心疾者绝不能用的?”
“正是。”郑槐回道,语气很是郑重:“这五味药材虽药性不同,于心疾患者而言却皆有助纣为虐之效,如果长期服用,可致病情加重。其中那麻黄更是堪称虎狼之药,心疾患者少量食之可致心速变快、血行过疾、心慌气促等等,需得长时间静养方能缓解。而若是大量使用的话,则很可能会引发患者心阳暴脱、猝死而亡,极为……”
“啪”,一声轻响蓦地传来,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声。
郑槐被这声音惊得顿住了话头,循声看去,却见发出声音的乃是俞氏,她的脚边摊着一堆纸,原来是她不小心将医案给丢在了地上。
这并不是多大的一件事,不过是略有失仪而已,郑槐一眼看罢正待继续往下说,可当他看见俞氏的面色时,他脸上的讶然瞬间变成了震惊。
俞氏的面色变得极为惨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郑槐,双唇颤抖不息,甚至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浑然不觉那医案掉在了地上。
“大夫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郑槐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那一刻,他医者的本能起了作用,令他忘记了这是在秦府德晖堂,而他也早已弃医多年,今日是被人请来说话的。
这话声一落,满屋子的人都将视线凝向了俞氏,随后众人便也皆是一脸讶然。
俞氏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脸白得就像纸一样,更兼双唇抖动,两眼发直,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温婉,堪称凄厉可怖。
“母亲,母亲……”秦彦雅站起身来,扶住了俞氏,安慰地轻抚着她的肩膀,一面便俯身将医案拾了起来,又柔声道:“母亲,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俞氏却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她的声音,始终直直看着郑槐,颤抖的嘴唇上已然失去了血色。
高老夫人寒着一张脸,“霍”地一声便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竟带动着一旁的凭几四足不稳,原地晃了几晃。
“大胆孽女!”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秦素,厉声喝道:“你找来郑老究是何意?你看看你伯母,都被你气得病了。莫非你一定要搅得秦府家宅不宁才甘心么?”
“家宅不宁?”秦素笑着反问道,唇角勾着一抹冷意:“我却不知,秦家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