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氏,眉眼含笑,不置一语。
“人呢?都跑去哪了?”林氏尖利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秦素作势以袖掩耳,看向她的眸光仍旧含了笑意。
四周依然极静。
那些往日里在德晖堂随处可见的仆役与小鬟,乃至于林氏她们带来的、原本应该守在廊外的贴身使女与小厮等人,就像是全体消失了一般,齐齐地没了声息。
明间儿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起来。
太夫人居中而坐,面色不动,唯有眼神变得极冷。
秦素放下衣袖,掸了掸无一丝灰尘的裙摆,含笑看向她道:“太祖母总不信我的话,如今可信了?我知道您年纪大了些,记性可能也会跟着差,那么我便再说一遍吧。”言至此,她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地道:“此处,没有你们的人。”
“呼啦啦”,一阵大风蓦地席卷而至,吹得那高挑的竹帘晃动不止。
便在这大风中,秦素蓦地扬声清笑了起来。
那一刹,狂风四起,她的发丝逆风而舞,张扬得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帜,而她的身影便嵌在灰暗的天际边缘。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亦同时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这位六娘子只需信手一挥,便能挥去这漫天乌云。
满室死寂,唯秦素清朗的笑声,传遍每个角落。
“六娘,你这是在做什么?”良久后,吴老夫人淡漠的语声终是响了起来。
这位素来不爱开口的东院老夫人,此时的语声很是冷寂:“此处乃是德晖堂,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给我好生跪下请罪!”
她绷着那张惯是没有表情的脸,两侧唇角下垂,有着明显的怒意。虽她是坐着的,可她看向秦素的眼神却是居高临下,有着打从骨子里的轻视。
秦素笑声忽止,流波般的眼眸微微一睐,慨然叹道:“德晖堂,德晖堂。阿素在此还要请太祖母解惑,我秦氏,德在何处?晖映何方?”那一刻,她的语声忽尔凝成了一尾冰线,丝丝丝缕渗进每个人的耳中,直叫人心底凛然:“这偌大的府邸之中,我怎么见不到半点德行操守?入目之处,唯利欲熏心!”
太夫人勃然色变。
不只是她,座中所有人皆是神情变幻,每个人的视线,都死死地定在秦素的身上。
她这句话骂的,可不是单指哪一个人,而是把整个秦家都骂进去了。
一介外室女,也太猖狂了。
秦彦昭当先看不下去了,双眉一轩便欲开口,一旁钟氏的忽地轻咳了一声。
秦彦昭略一迟疑,转脸去看钟氏,却见钟氏也似有意若无意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秦彦直,那眼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今天是东院起火,他们西院并不需要出头。
秦彦昭见状,纵然满心的激愤,却也不得不顾及母亲的意思,只得别过头去不看秦素,而他放在膝上的拳头却握得极紧,指节都开始泛白,显是满心激动。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
秦素在心底里啧了一声。
不过,有趣的是,秦彦直的反应却与胞兄正好相反。此时的他唇角轻勾,面色怡然,看向秦素的眼神中有着一丝隐约的兴味。
这兄弟二人虽是一母同胞,性子却太不一样了。
秦素在心底里品评了一句,又向房间四周扫了一眼。
看得出,此时不止是西院诸人心思起浮,其余人等亦皆是心神剧震。
毕竟,今日的秦六娘,实在太叫人吃惊了,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
秦素的确没看错,在这一刻,整个明间儿里的人,都觉得万分震惊。
那个总是泯然于众人之间,行为举止只能算平常的秦府六娘子,今日行径,委实不大像是一介外室女该有的姿态。
一颦一笑,无不端严;
一行一止,皆称从容;
一言一语,莫不一针见血!
这哪里还是那个在德晖堂乖乖听训的小小女郎?
此刻的秦素,分明便成了这德晖堂的主人,其气势之隆,竟硬生生地压了太夫人一个头。
“你给我跪下!”太夫人沉声说道,语声虽不严厉,却震得屋宇都在发颤:“我知道你怨太祖母,觉得太祖母委屈了你,那椿婚事并不合你的意。可是六娘,你也要想一想你的出身才是啊。能嫁去侯门,在你已是天大的福份,太祖母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说到此处,她话锋忽地一转,语声也陡然转厉,混浊的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再退一步说,便是这婚事你不愿要,太祖母业已应下了。你生在我秦家,享我秦氏福泽厚待,如今不思回报,反生恶言逆心。此等行止,不只有违我秦氏族规,亦违了我大陈律法,若按陈律,其罪……当诛!”
说出最后二字时,从太夫人的身上猛地迸出一股森然冷意,如若有了形质一般,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