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薛允衡而言,此种微妙的滋味,还是他平生仅尝。
好在秦素此时适时地开了口,也算是变相地解去了薛允衡的尴尬。
只听她接续起方才的话题,继续说道:“彼时我已经推算出了广陵战事,亦知道秦氏必将阖府北上。那时法坛也就是垣楼已经设好,我又提前将紫微斗数推出的事情公之与众,令垣楼名声大振,法坛之力亦由此加强。有它坐阵,我终于发现那死气聚结之地,便在壶关窑。”
壶关窑三字一出,薛氏兄弟同时脸色微变。
壶关窑背后的主子,可是大皇子!
在查探秦家诸事的时候,他们无意间挖出了这个消息,本以为此事多半是偶然,却不想这事儿居然很可能是秦六娘的手笔!
当然,壶关窑如今已经塌了,被深深埋进了地底下,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了局,无论对谁都算是有了个交代。
可是,一介小族外室女,如果她当真胆敢算计当朝大皇子,这胆子却也实在太大了。
她就不怕得罪皇族么?
静默片刻后,薛允衡沉声问道:“此话怎讲?”
秦素心下了然,面上则摆出了一副毫无城府的模样,说道:“壶关窑兵气浓郁、血光极重,我秦氏运低势弱,根本克不动它,反倒要受其所累,很可能阖族覆灭。不得已之下,我便用了些法子将壶关窑给转了出去。”
薛允衡上下打量着秦素,半边眉毛又挑得老高:“壶关窑是经由你的谋算才转给金银坊的?”
“不是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更不知道什么金银坊。”秦素摇头说道,面上含着几分难堪:“我只是让人给林舅父透了点风声,说那壶关窑值钱罢了,恰好那段日子我钟舅父不在家,林舅父又是个喜欢钱财的,据说外头还欠着钱……”
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像是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秦素此时的神情便很好地表现出了这一点。
薛允衡目露沉思,看向秦素的眼神含着审视。
他又不是真的傻,秦素这话可并不叫人信服。
秦素也知道他们会起疑,但壶关窑之事她并不想让自己露在其中,便只以虚言带过。总归周木等人早就改名换姓、远走高飞,薛家就算要查也是无从查起。
“你生母留给你的人手,在何处?”薛允衍微凉的语声乍然响起,却是拓开一笔,根本没去接秦素的话。
秦素暗地里“啧”了一声。
这人一来就问了个最麻烦的问题。
可是,再麻烦的问题,她也必须得回答。
“他们应当已经在唐国了。”秦素眼也不眨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无害且纯善,“垣楼也是我与九皇子之间交易的一部分,离开上京之前,我委托九皇子将垣楼关了张,又请他将先庶母留下的那些人带离了大陈。毕竟,他们为我做了这样多的事,我这个主人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去。”
她神情黯然地说着这些话,慢慢地垂下了头。
“你这话也真是……”薛允衡嗤笑着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就凭这六娘子一句话便把个壶关窑给转了手,他怎么也不相信垣楼之事会是如此了局。可是,纵然他心存疑惑,秦素的话却是毫无破绽,而更重要的是,此事无法证实。
他们不可能去找李玄度当面对质。
秦素也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说出了那番话。
此时她一脸无奈,叹了口气道:“两位郎君,你们以为我有多大的能耐?”她看向薛氏兄弟的眼神显得极为无辜:“调动先庶母的人手、请两位郎君帮忙,再与唐国九皇子做交易,以我的身份,能做到这些已是极致了。纵然我身边现在的人手多了些,那也是现在的事。在此之前我身边只有两个侍卫,请两位郎君一定要相信我。”
薛允衍不置可否,薛允衡则是响亮地“哼”了一声。
虽然表现不同,但这二人的意思却是很一致,那就是:信你才怪。
秦素不由苦笑了起来,说道:“其实,我也很清楚两位郎君找我的目的,两位一定以为我身后有人。”她的表情越加苦涩,再度长叹了一声:“老实说,我倒是真心诚意地希望我身后还能有个人,这样我也就多了个撑腰的了,可惜竟是不能。我知道两位郎君不信,我也不怕两位郎君继续往下查,若能查到我身后之人,还请两位郎君不吝赐告,我也好多一些助力,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单打独斗。”
语声低微地说到此处,秦素已是满脸郁郁,垂首不语,全然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瞧来又比方才更加可怜。
一阵大风忽地拂过,黄幔舞动起来,发出“扑啦啦”的声响,远处的水声亦随风飘进大殿,隐约可闻。
良久后,一道微凉的语声方才响了起来:“所谓实话,折半而闻,也就足够了。”
秦素抬头看去,却见薛允衍正淡淡地看着她,那又琥珀般的眸子便沉在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