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地说罢,黑衣女子便直身而起,往舱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侧耳倾听着,布巾上的眉眼带着一丝警觉。
过得一刻,她的眼神便又放松了下来,摇头“啧”了一声,道:“真真是盗亦有道啊,说只要钱物便只要钱物,并不敢越雷池半步,不过么……”
她拖长了声音,语气里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与笃定:“有我阿兄在,便让你们加起来也不是对手,这美人儿你们也是只能看,不能动了。”
她好似非常感慨,叹了口气,便又俯身去看秦素,视线凝在她的脸上,似是看得痴了。
“真是好美啊,只可惜红颜薄命。不过,这也不能说是你命不好,到得我们手上,你也算躲过了‘霜河之罪’,没准儿还能少受些折辱。而你要去的那个地方,虽然鲜少有人能活下命来,也总要比卖官伎好上了一些,说不得往后你也能得着个贵人青眼呢……”她似乎很爱说话,一面絮絮地说着,一面那手指又在秦素的脸上与身上各处留连,仿若眼前的女子只是一具人偶玩物,可以由得她随意把玩。
又喃喃地说了好一会的话后,黑衣女子终于停了声音,伸出两手分别按在了秦素两侧的肩头。
看这样子,她是打算将秦素搬起来倒扛在肩上。虽是看起来身材瘦小,但从这黑衣女子的动作来看,她应该很有把子力气。
两只纤细然而却又极为有力的手,将对面那副瘦弱的肩膀用力地握住,正待力掀起。
便在这一刹,躺着的秦素,蓦地睁开了眼睛。
手腕一翻,乌光一闪,漆黑如墨的利刃,飞快而又无声地往前刺去。
黑衣女子大惊,夺手要挡。
然而,她的双手尽皆按在秦素的肩膀处,胸前门户大开,此时夺手已是极难,而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也有些迟缓,像是反应慢了半拍似地。
这间不容之际,哪容得一分一毫的慢?
便在这电光石火间,漆黑而锐利的薄刃,已然平平抵进了她的胸膛。
没有阻滞,毫无停顿。
一刀,直入心脏!
黑衣女子呆住了。
她甚至忘记了完成那个回挡的动作,也忘记了呼痛尖叫,而是不敢置信地低下了头,张大眼睛,看着没入胸前的那柄匕。
漆黑的刀柄,握在一只白嫩的手里,而那只手,很稳定。
黑衣女子将眼睛睁到最大,死死地看着抵在胸前的那只手。
白嫩而柔美的手指,即便握着刀柄,却仍旧骨肉匀停,每一根指节都像是由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
便是这只漂亮的手,稳稳地执着利刃,如同那匕便长在手里一样,那样地自然,那样地顺理成章。
黑衣女子定定地看着这只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眼前的这个士族女郎,这个瘦弱柔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居然一刀便刺中了她的心脏!
这怎么可能!?
黑衣女子用力地眨动着眼睛,似是想要确认眼前的情形到底是真还是梦。
然而,胸口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却让她整个人都像是坠进了冰窟。
她抬起头,张着嘴,呆呆地看向秦素。
便在这个瞬间,秦素的另一手飞快伸出,闪电般直直探进黑衣女子微张的口中,并用力抠住了她的喉咙。
“呃……”黑衣女子干呕了一声,呼吸瞬间阻滞,鼻涕眼泪同时往下淌,蒙面的布巾瞬间湿了大半。
她大惊失色,本能地拼命挣扎起来,而直到那时她才惊觉,她居然连一声惊叫都不出了。
她的喉咙被那只无情的手死死抠住,纵然她想尖叫,却也终究徒然。
一种巨大的恐惧,刹那间便攥住了她的心。
要害受创,无法呼救!
只隔了一扇薄薄的舱门,只隔了一层船舱,她只要出一声轻呼,便会有人前来救她。而只消她出一声示警,眼前的女子就会死。
可是,她却半点声音都不出来。
喉咙被一只手死死卡住,那只手上还裹着布,将她的喉咙堵得严严实实地。她觉得呼吸极为困难,本能地张大了鼻孔,用力地吸取着冰冷的空气,再喷出鼻腔,却怎样也不能让她畅快地喘过气来。
咽喉被人堵住的感觉,让她有了种窒息般的痛苦。
鲜血自伤处汩汩而下,顺着黑衣女子的前胸往下流淌,瞬间便浸透了她的黑衣与秦素的青衫,再沿着两个人的衣裳漫向床榻。
黑衣女子微抬着头,斜吊着双眼,以一种恐怖的眼神看向秦素,她的眼睛因窒息而充血,鲜红的眼珠似欲突破眼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生了什么。
躺在榻上的这位秦府六娘,根本就没中迷药。
从头到尾,这位秦府六娘都是清醒的。
她清醒地躺在榻上,一手拿着刀,一手裹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