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敛下了心神,旋即摇头失笑。
罢了,不过是个爱生气、小心眼儿的小娘子罢了,纵然贵为术数大手的座下弟子,却也仍旧免不了小娘子们的通病,爱娇得很。
他摇着头跨出了屋门,返身便将门关严,向阿臻看了一眼。
阿臻会意,立刻上前两步守在了门外。
李玄度面色不动,提步转去了一旁的乙字号雅间。
在推开雅间屋门的瞬间,他微凉的语声随风传了过来:“守好门。”
阿臻倒被他说得一怔,愣了一会方躬身应道:“是,主公。”
那一刻,她低垂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疑惑。
李玄度素来少言,能说一个字他绝不会说两个字,今日却不知为何,居然将同一件事吩咐了两遍。
委实少见。
直到李玄度的身影消失在门内,阿臻的面上还留有一丝讶然。
发生在门外的这场小插曲,身处小隔间里的秦素自是一无所知的。
她换衫的动作很快,没多久便收拾整齐,换上了一身庶族小僮的服饰。
待她出来时,雅间里已经没了人,她却也不急,坐在案边略等了等,便等来了李玄度在门外的问话:“好了么?”
“好了。”秦素应了一声,上前拉开了门,却见李玄度已然换了副打扮,一身淄衣,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手里拿着一顶玄纱帷帽。
往常见他穿着淄衣,秦素总要不免要讽他几句,不过今日的她显然没这个心思,只看了一眼便问:“这便走?”
李玄度“唔”了一声,道:“送你回去,边走边说。”
秦素点了点头,一直侍立在侧的阿臻便走上前来,奉上了一顶灰纱帷帽,躬身道:“小郎请收好。”
秦素探手接过,眸子里有了一丝欣然。
旁的不说,李玄度倒是挺心细的,一应用物备得齐全,这顶帷帽便比方才的那顶粗陋,很符合她此刻的庶族打扮。
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秦素知道,她这一回怕是要扮作李玄度的小厮了。
此时,见李玄度当先往前行去,秦素也不需旁人提醒,很自觉地便落后了李玄度两步,随在他身后下了楼。
此番他们并没从角门离开,而是走的正门。
经过茶馆大堂的时候,秦素发现,今日的客人倒是比往常多了不少,显得颇为热闹。其中有几桌人正在聊天,那聊天声大得都传进了她的耳朵。
“……那福李果儿我是没福气吃了,不过那家人的好事儿我却是亲眼所见,东陵先生真真是说得太准了。”说这话的是个长得白胖的中年人,看着像是个商户。
他语声未落,另一个面容消瘦的老叟便接口道,“正是此事,正是此事啊。”他的语气充满了羡慕:“谁能想到,先是一胎三子的大吉之兆,如今那家的幼子居然秋试时高中了秀才,果然应了微之曰上说的,待李子熟了,便有好事发生。这如今岂止是好事,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啊!”
又有一个矮壮墩实的汉子满脸艳羡,摇头晃脑地道:“确实难得,确实难得啊!我们大陈虽然不禁止商户入仕,可是商家子考出功名的,却是少之又少。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没有族学愿意接纳,又没个师长肯来教导,光靠自己在家里苦读,能读出名堂来,不易哇,不易哇。”他摇着头,一脸的感慨。
“唉,谁说不是呢。”又有一老叟加入了进来,他似是与那户人家颇熟,说话时,那张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漾着一丝与有荣焉,“不瞒诸位说,我与那家乃是邻居,老叟我也算看着那小郎长大的,打他很小之时我便瞧出来了,此子往后必定不凡,如今他果然有出息,这也算是给我们商户长脸的大事。要我说,我们就该凑个份子,给他家小郎好生庆贺一番才对……”
众人闻言皆是哄然叫好,一时间大堂的气氛便越发热闹起来。
这说话声自是也传到了李玄度的耳边,他脚步一顿,微微侧首,看了秦素一眼。
虽然有帷帽遮着,他此刻的神情秦素也能想见。
“此乃师尊大能,非吾之功。”秦素凑上前半步,轻声语道,帷帽下的眸子却弯成了月牙。
她确实很是得意。
当初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户人家作为垣楼第一张微之曰的赠言对象,便是为了此事。
事实上,发生在中元十三年的轶事远不止这一件,可是却没有哪一件事,比得上发生在这户人家的事情来得吉祥有趣。
从一胎三子、枯木逢春,到果子成熟,再到族中小郎高中秀才,种种奇事接连发生,时长达半年,实可谓起伏跌宕。
便是冲着这一系列好事,秦素才挑中了这家人。
如今,随着商家子高中秀才之事的发生,已经有些淡出众人视线的垣楼,再一次成为了整个上京最令人瞩目之处,而东陵野老赠言之高妙精准,也再次成为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