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方才也只是信口一损,毕竟发生了行刺之事,她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笑话别人。
凝眉想了想,她便又问:“那五人的身手来历,李郎的人看不出什么吗?还有,当时的情形具体是怎样的,可否请李郎赐告?”
李玄度说得实在太笼统了,秦素想要听的却是详细的情形。唯有知晓了详情,她才能据此推断出此事的根源,再回思一下,是否又是因己之故,才令事情的走向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她此刻最担心的,便是“那位皇子”。
若是“那位皇子”亦牵涉其中,则秦素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便又严重了一些。
她很不希望自己的对手过于强大。
秦素的语声拉回了李玄度的思绪,他凝眉思忖了一会,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方才缓声说道:“事发突然,我的人离得又远,故所知并不是特别详细,不过,有一件事却很奇怪。”
“哦,是何事?”秦素问道,语声不自觉地压得极低。
李玄度搁下茶盏,灰寂的眸子凝在秦素的身上,缓缓地道:“那五人中,有一高手,武技卓绝,堪称宗师。虽此人极力遮掩,然我的人却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此人冲进太子仪仗后,口中高喊‘杀太子’,却偏偏绕过太子车驾,直奔专门供文官乘坐的车辆而去。据我的人观察,死在此人手上的几乎皆是文官,李树堂……亦是他杀的。此人身如鬼魅、行动如风,一边杀人一边还投掷火箭、烧毁车辆,最后似是才知杀错了人,复又转去太子车驾。金御卫分出近十名高手与之缠斗,竟也不能伤他分毫,数息之后,此人……全身而退。”
语至此处,李玄度的神情已是一派肃然。
其实,有一件事他未曾明言。
他派出去的那个人,亦是宗师。否则也不会如此准确地探出那黑衣宗师的底细。
而即便如此,他的人在其后与那黑衣宗师交手时,也没占到多少便宜,甚至还险些着了道,这一点让他尤为心惊。
秦素怔怔地听着李玄度的话,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李玄度说的每个字她都明白,可是,这些言语合在一处,却又让她想不明他语中之意。
敢于行刺太子殿下之人,必定拥有不俗的实力,而有此实力者,行事为何却如此疏忽?居然没在行刺前查准太子的车驾,便贸然动手,委实匪夷所思。
而最令人讶异的是,这谋划行刺之人,居然任由武技第一的高手去杀无用的文官,杀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将所有文官屠尽,甚至还举火烧车。
用意何在?
最顶级的高手,去刺杀最重要的目标,即便没有前世暗桩的经历,这道理秦素亦能想清。
可是,这位高手却故意掩下自己的武技,专注于杀掉文官。
为什么?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确实是……古怪。”秦素喃喃自语道,一只手下意识地拈起了一角裙边,以指尖轻轻捻动着,复又看向李玄度:“依李郎手下之人所见,那位黑衣宗师……为何会如此?”顿了顿,她向李玄度一笑,道:“李郎手下必也是武技高手,想必由他这行家的眼中看过去,必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李玄度“唔”了一声,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自座位上起了身,那一身玄衣忽如夜华,瞬间铺散于秦素的身侧,让她的视野亦变得沉邃了一些。
数息之后,他淡淡的弦音方才传了过来,平静而清冷:“其实,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略停了停,他似是在反复思忖着什么,好一会后方又续道:“我以为,那五人行刺的真正目的,并非太子。”
秦素闻言,猛地抬起了头,面色微微泛着白。
她忽然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一息之后,便闻李玄度不带起伏的语声再度传来,字字句句,清晰而又平淡:“吾以为,此次行刺的目的,乃是包括李树堂在内的一应太子府文官。”
他转首看向秦素,深邃的眸光似冬季寒冷的夜空,说不出地空远:“其实,我还有一个消息未曾告诉阿素。便在太子殿下遇刺的同时,大都的另外四位成年皇子,亦遭到了同等程度的刺杀。”
落寂的语声,明明沉凝如水,不含分毫情绪,可不知何故,听在秦素耳中,却似一块巨石当空砸下。
秦素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她恍了恍神。
再下个瞬间,眼前的世界已然恢复了原样,窗外拂过阵阵暖风,阳光自半启的窗扇里投射而入,窗前的那一折翠柳,已然生出了细嫩的新叶。
秦素抬起衣袖,尽量维持着神色的平淡,轻轻掠了掠发鬓,同时亦借着这个动作,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
四位皇子同时遇刺?
若是如此,则表明这几件行刺事件,是由同一人主使。
此人,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