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刚刚探了个头,青州城的天气,便一日胜似一日地暖了起来。
秦府的族学仍在修建中,如今太夫人最关心亦是最头疼,便是去哪里请夫子一事。
据锦绣说,此事钟景仁正在办着,不过最近他似是有些忙,据说是壶关窑厂那里出了点事,具体出了什么事,锦绣却没打听出来。
自得知了这个消息,秦素便觉得日子格外难捱。
壶关窑便是前世挖出私藏兵器之地,如今乍乍然地听人一提,她便总有些不安。
所幸霍至坚到现在还没个动静,秦彦昭教中逾制之事,也没见有人传出去,而秦家的族学,亦不曾接到霍家附学的消息。
只要这短暂的平静能撑过二月下旬,秦素便也不怕了。
此时的她于廊下悠然独坐,手里捧着一只素面陶杯,一面感受着二月芳气袭人的暖风,一面品着手中的暗香露。
细细品来,这暗香露果然有些意趣,那清水里隐了梅香,又像是加了些糖在里头,微微的清甜隐在幽馥馥的香气里,极宜于在这样天晴气暖的时日,独酌浅尝。
秦素啜了一口香露,转眸往四下看去。
东篱内外如今正忙着翻晒冬衣、打点春装,那些不用的厚褥与重被皆收了起来,帐幔等物亦换上了轻薄的素色布料,房中摆设也皆是应了景,虽不太敢见颜色,然一些不打眼的装饰器物,却也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那些仆妇与小鬟们几乎人手不空,在冯妪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再加上有个锦绣从旁约束,一切倒也井然。
秦素正自看得有趣,忽听那院门被人“嘭嘭”地拍响了。
她执盏的手停也未停,却见一个青衣小鬟上前应了门,从秦素的角度看去,恰可见门外站着一个青衣妇人,却是东华居的管事庞妪。
“原来是庞妪,您怎么过来了?”那应门小鬟倒是不笨,见了来人立刻笑着屈了屈膝,口中的客气话说得很顺。
庞妪面无表情,只肃容道:“我奉夫人之命前来,给女郎传句话。”
“原来如此,快快请进。”那小鬟一听这话,连忙便往旁让了让,态度越发地殷勤有礼。
庞妪微微点了点头,严肃的面容上含了一丝板正,提着裙摆进了院。
冯妪早便迎了上去,与她相互见了礼,一院子的小鬟仆妇亦皆停了手中活计,向着这位东华居来的“贵客”屈膝问好。
秦素暗地里“啧”了一声,满心的不以为然,却也不得不搁了杯盏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恭谨的模样,含笑立在廊下,脚下却是半步未挪。
一介老奴,还当不得她阶下相迎。
庞妪远远地瞧着,板正的眉眼间,到底有了一丝微动。
增一分为自轻,减一分为自傲,这位六娘子此时的规矩行止,恰好便在那个最合宜的度里,真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且风度气派虽不算绝佳,却也很拿得出手了。
这与锦绣口中那个糊涂软弱的女郎,可是大不相同的。
庞妪将视线往旁扫了扫,便看见了垂首侍立于秦素身侧的锦绣,她的面色不由又有些微变。
锦绣是个最安分不了的性子,以庞妪对她的了解,她这时候理应如花蝴蝶一般地迎上前来,说些凑趣的话儿讨好于人才是,万不该这样束手而立,连头都不抬。
其实,这倒并非锦绣不想这般做,而是方才秦素身上的气息蓦地有些冷,她莫名便觉胆寒,于是便没敢太往前凑。
“妪来了,快请这边坐。”待庞妪行至阶前时,秦素方含笑招呼她道,态度中规中矩,仍旧叫人挑不出错来,语罢便向一旁的锦绣看了看。
锦绣会意,快手快脚地捧来了一张鼓凳,便搁在秦素的短榻边上。
秦素见状,委实很想要叹气。
锦绣旁的没学会,林氏那一身蠢气她倒学了个十成。这鼓凳比屏榻高出了许多,若庞妪真的坐在这上头与秦素说话,那就真是奴比主大了。
庞妪扫了那鼓凳一眼,面上神情丝毫未动,在阶前便止了步,屈身行礼道:“女郎安好。”
并没有拾级而上、于鼓登就坐的意思。
看起来,这一个倒是聪明的,林氏手下也算有几个能用之人,徐嫂与庞妪都不错。
秦素一面想着,一面便侧身避了避,口中笑曰:“妪多礼了。”说着又朝一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外头风大,何不进屋说话?”
庞妪直起身来,仍旧是一脸板正的表情,肃声道:“多谢女郎,我只是来替夫人传话的,说完便走,便在这阶下说也是一样。”
秦素含笑点头:“请妪说来。”
庞妪却未急着开口,而是又向四下环顾一番,清了清喉咙,将声音抬高了一些道:“夫人交代的这句话,你们也需一起听着。”
闻听此言,冯妪连忙上前两步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恭听的模样。其余人等见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