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宴唇角含笑,语气淡淡的,听到陆似锦耳朵里,只觉嘲讽。
陆似锦不疾不徐道:“我已吩咐掌柜去准备一些特别的纸券,库存的钗子送完之后,便改送相应金额的纸券,为防止他们心生落差,纸券的金额抬高一些。只要他们下次来选购,达到金额就可以用纸券抵消——”
陆似锦故意一顿,仰着下巴看向谢无宴:“琳琅阁这么大的客流量,就算每人只赚一两,不出三日也会把我今天免费送的赚回来吧,更何况我还宰了个叶知秋。”
跟随一同上楼的康顺在旁赞不绝口道:“哪用三日?夫人这法子真绝了,要噱头有噱头,要传播有传播,不出一个时辰,琳琅阁免费送金钗的消息就会传开,客流量只会翻番,最多半日就能把送出去的钗子赚回来。”
康顺一脸叹服。
他原以为督主娶妻只是为了挡煞,不曾想,督主竟然这般上心,大张旗鼓装点千岁府就算了,竟还亲自过问聘礼之物。
可方才夫人随手这一点拨,便叫他惊为天人。
这位督主夫人,果然不简单。
也是,若是简单,怎么会做得出这天下女子都不敢的休夫第一人呢!
面对康顺满口的夸赞,陆似锦心无波澜:这算什么,这都是她娘玩剩下的。
谢无宴看着她仰起的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
康顺是他座下最厉害的账房先生,统管整个千岁府明里暗里的产业,能得他这么高的夸奖,确实值得骄傲。
“既然你对做生意这么独到,那这些铺子,连同琳琅阁都给你了,权当是聘礼了。”
谢无宴将手中的锦盒递到了陆似锦面前。
一旁的康顺再次惊愕,这可都是千岁府最值钱的产业,都要送出去吗?
这陆姑娘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竟得了督主的青眼。
这哪是一个匣子呀,眼前这个分明就是个聚宝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这样的泼天富贵,别说女人了,连他这个男人都忍不住眼红。
康顺惊愕之余,忍不住艳羡地看了陆似锦一眼。
但出乎意料,陆似锦拒绝了。
“多谢督主美意,但我不要。”陆似锦拒绝的干脆利落。
康顺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拒,拒绝了?
这么多钱,还有人一点不心动?
这么狠?
陆似锦确实不心动,不仅不心动,还非常警惕。
送她一间琳琅阁,她可以当谢无宴财大气粗出手大方。
可要是送她半条街……
若不是谢无宴别有居心,那就是谢无宴脑子有病。
不管是哪种,陆似锦都不想要。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在白日梦里,她今天要是无缘无故受了谢无宴的恩惠,日后必定要有所偿还。
两人成亲,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于她也只是权宜之计。
这千岁府,她迟早要离开。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谢无宴都是不折不扣的弄权奸佞,但凡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宦官专政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无宴的死局早已在他插手皇权的时候就注定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是借了他的势,但日后能扳倒沈叶和安王一党,她也算是救了谢无宴一回。
所以,她并不欠他。
目前她于钱财上并无短缺,她不想为了些不必要的东西,跟谢无宴牵涉太深。
“嫌脏?”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冷声。
陆似锦抬头,只见那素来冷酷的九千岁,眉眼微垂,眸光黯淡,一抹自嘲的讥诮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陆似锦的心突然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前世,她打探过谢无宴的身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进的宫,只知道当初他也不过是个最末等的小太监,干着最辛苦的活。
人人都骂他挟势弄权,但凡事有果必有因……
好比她今生要对沈家赶尽杀绝,那都是沈家前世种下的血海深仇。
谢无宴今日种种,谁又知道不是他在登上高位之前经历过的因果呢?
陆似锦心有共鸣,语气软了下来,转圜道:“不是嫌弃,而是,民间有俗,聘礼几何,陪嫁也得回应相当,千岁爷给这么多,我陪嫁不起,着实让我为难了。”
谢无宴眸底的郁色稍散,他颔首:“不用回,本座私下给你就是了。”
陆似锦:“……”
她是这个意思吗?
谢无宴不看她的表情,强硬地握住她的手,将盒子塞进她手中。
“你不是要笼络民心吗?单靠你从沈家要回来那点嫁妆,能接济多少人?这些商铺给你,就权当是本座自己给自己积德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