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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约定没有机会实现。林母在第二天,便带着林灵妙启程入京,说要赶上年后的元宵灯会。
林州丞留不住人,只能送林母与林灵妙到城外。人一去,林州丞独自在梅亭旁吹起了横笛,笛声哀切,宛若梅花飘落。
林家在通州也算家底殷实的官宦之家,可摆在京城贺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就不成了。林母看不上林州丞,亲自把两个陪嫁侍女送到他床上,一心扑在林灵妙这个女儿身上,想着让林灵妙替她扬眉吐气,重返京城、嫁入高门。
颜舜华去别庄看完沈老太爷,经过梅亭时便听见哀切的笛声。她微微压抑,抬眼看去,只见林州丞独自立在那儿,身影颇有些寂寥。
都说要门当户对,说的其实就是林州丞这种情况。林州丞从小也是人人夸赞的才子,又早早承了父亲的官职,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可自从“高攀”了贺家女,林州丞便一日都不曾开怀。在妻子的张罗下,他立了两个妾室,有如此贤良的妻子他本该高兴才是。
一想到妻子这么做只是不想与再应付自己,林州丞哪还高兴得起来?
颜舜华静立一旁,等林州丞将一曲《梅花落》吹完了,她才上前喊:“林叔叔。”
林州丞认出了颜舜华,脸上的萧瑟之意散去。他眉目俊逸,脾气温和,当得起“君子如玉”四个字。不在旁人面前流露喜哀已是他的习惯,望向颜舜华时,他脸上已有了和气的笑:“原来是晚晚。”他是州丞,如今算是沈大郎的副手,早已见过颜舜华几回。
颜舜华说:“林叔叔是在这里送客吗?”
林州丞苦笑片刻,摇摇头,叹息着说:“我送走妙妙。”那是他的女儿,可他几乎没机会亲近,女儿的吃喝用度、女儿的学业都是妻子亲力亲为。就连他来送行,妻子也是不喜的,妻子恨不得一刻也不耽搁,插上双翅飞到京城去。
已经这么多年,就算是石头也该捂热了。
林州丞面上满含愁绪。
颜舜华竟觉得林灵妙的眉眼与林州丞有些相像,尤其是这含愁的模样,瞧着简直一模一样。
颜舜华说:“怎么走得这么急?昨天妙姐姐还答应邀我去家里玩呢。”
林州丞已从仆从口中听说了昨日的事,林灵妙若能与颜舜华交上朋友他自然高兴。颜舜华是他见过的最聪明也最开朗的孩子,像个暖洋洋的小太阳,时刻照耀着世间万物,谁若是和她靠得近了,心都会变暖的。
这是世上最奇妙的女孩儿,通州之中上至州中诸官,下至贩夫走卒,或多或少都和她说过几句话。她什么都好奇,又聪慧得一点就通、举一反三,遇着什么事都会兴致勃勃地掺一脚。
谁会这样养孩子?
也就是沈家这家异类,才会这样纵容她。
林州丞说:“不急了,她已经等很久了。”这里说的她显然不是林灵妙。
是啊,妻子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伤心痛苦也已经太久了,只要有一丝机会,她决计不会错过。他不过是小小的州丞,不是他的,终究不会是他的,何必苦苦强求。
颜舜华见林州丞神色黯然,竟有灰心丧意之相。她立刻转了话题:“林叔叔你笛子吹得真好,可以教教我吗?”
林州丞说:“你想学?”他微讶,“你不是在学琴吗?”女儿昨天练了大半天的《鹿鸣》,他自然多问了丫鬟绿绮几句。
“这个方便!”
“……”
确实,比起沉重的琴,笛子是可以随身带着的。可为了“方便”这种理由来学,未免太轻率了。林州丞说:“你先回去问问你夫子,若是你夫子觉得你可以多学一样,我自然是愿意教你的。”他还想找个时间向颜舜华请教请教该怎么和林灵妙交流。对妻子他已失望,林灵妙却终究是他的女儿,他还是不希望林灵妙变得与妻子一样偏执。
颜舜华说:“好!”她与林州丞道别,翻身骑上小雪球,在李卓然的护卫下回城。
颜舜华知道,林州丞此时最想一个人待着。
等梅亭远了,颜舜华回头看了眼紧紧缀在自己身后的李卓然,稍稍停了停,与李卓然并肩骑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卓然,你说人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总那么多呢?”
李卓然一顿。他脑中莫名想起儿时的一些场景,杀戮,追逐,死亡;美酒,美人,金银。每次出征前,大巫都会围着篝火跳大傩,祈求巫神保佑他们的勇士杀光对方的青壮,抢回对方的粮食与女人。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被这样耳濡目染地学习着,学着杀人,学着抢掠,学着把别人的衣服抢来自己穿,把别人的女人抢来自己睡。
他们认为这是勇武,是英雄,是铁骨铮铮的草原男儿。
事实上,他们是强盗。
他们都是强盗。
人想要的东西为什么总那么多?
李卓然说:“因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那样教导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