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暄一身锦袍染着斑驳血迹和墨渍, 额角结着块血痂。李陵姮看着震惊不已, 她猜到魏暄回来会被大丞相教训,但没想到居然会是这副模样!偏偏魏暄自己对他现在的样子, 没有半点在意。
他把玩着手里的木雕梅花鹿,嘴角高高翘起,朝着魏昭道:“二郎, 你木雕的功夫果真不错。”
和目露惊讶之色的李陵姮不同,魏昭对魏暄这副惨样很习以为常,“大兄过誉了。”
看着神色恭敬的魏昭, 魏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握着木雕鹿,笑着说道:“说起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没收到过二郎送的木雕呢。福禄寿,这鹿寓意很不错,我看着也喜欢, 二郎不如就送给我这个阿兄吧。”
魏暄手上还沾着血, 在他的把玩之下,鹿身上也染到了血迹。魏昭半垂着眼眸, 神情自然地说道:“阿兄看得上这头鹿,是它的荣幸。”
见魏昭如此依来顺受,魏暄面上不显,心里却又愤恨了几分。他朝魏昭点点头, 道了一声多谢二郎, 带着仆从转身离开。在整个过程中,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站在一旁的李陵姮。
在魏暄的身影消失后, 魏昭看着李陵姮,面露歉意,“那头鹿被阿兄弄脏了,我想着不如索性给了阿兄,我再给你重新雕一个。”
自从对李陵姮多了几分心思后,魏昭从来不吝啬于表露自己对她的贴心。然而这些贴心之举的背后,全是魏昭对李陵姮的算计。
李陵姮对魏昭的处境一清二楚,因此看到他将原本想要赠给自己的木雕送给魏暄后,并未生气。然而听到魏昭的话后,才知道除了她想的原因外,还因为那头鹿已经脏了。
李陵姮面上神情没有变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另一边,离开小花园的魏暄越走越快,跟在他身后的孙意之不得不小跑起来。进了泰安殿,孙意之取来伤药为魏暄处理伤口。一边给魏暄额头上铜钱大的伤口撒上药粉,孙意之一边忍不住道:“郎君都已经多久没有挨过打了,偏偏这回为了——”
“为了什么?”魏暄面色微冷,随手将木雕鹿扔在一旁,“我什么都没有为,只是忍不下皇帝的气而已!”
孙意之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住腹诽,郎君平日里也没这么在意皇帝的话,怎么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骂皇帝呢?
事后,魏昭果然又补了一只黄杨木金蟾给李陵姮。自古以来,金蟾就被认为是招财进宝的吉祥之物,然而李陵姮看着那只金蟾,却不由怀念起被魏暄抢走的梅花鹿。
“娘子,若是不喜欢,不如让奴把它收起来。”
“不用了,把它放在西书房的桌子上吧。”毕竟是魏昭亲手雕刻送给她的。
自从魏暄抢走那只梅花鹿后,李陵姮原以为他还会有其他动作。没想到就如那天在花园中一样,整个过年期间,他几乎没有拿正眼瞧过自己。而原本锲而不舍来找她麻烦的冯宜公主,也在被魏暄撞见后,再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李陵姮嫁进魏家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过完除夕没几天,魏暄就回了邺城。似乎是因为邺城那边有事。魏暄的心腹仆从孙意之看着郎君费尽心思回了晋阳,又什么都没做回了邺城,完全猜不透郎君到底在想什么。
事实上,魏暄只是想明白了,他现在得不到李陵姮,但李陵姮又不会跑。等到他掌握阿父的权势后,他想做什么,还有谁拦得住他?
心里一直不得放松的李陵姮,在魏暄走后终于睡了个安稳觉。虽然和以前相比,魏暄现在对她的态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李陵姮完全不介意。
当晚,重新看到李陵姮放松的睡颜,魏昭不由觉得自己动用埋下的暗线把魏暄调走还是值的。
去年还在平城的时候,魏昭就向李陵姮透露,阿父开春后要向西梁用兵。果然,过完年后没多久,粮草人马就开始提前调度起来。
魏昭的腿伤已经痊愈,近日一直早出晚归。这次打仗,魏昭负责押送粮草,将要随军上战场。
李陵姮看着每日忙忙碌碌的魏昭,有件事一直在心里犹豫不决。
上辈子这个时候,大丞相也出兵西梁。她记得这次的河桥之战,西梁虽然惨败,但东梁也失去了一员大将。
此次战役中,东梁大将高尚敖在追击兵败而逃的尉迟冕时,被赶到的西梁精锐军士袭击,全军覆没,带着残兵逃亡河阳南城。南城守将正好是高尚敖的一个堂侄,素来与他有过节,下令关闭城门不放人进来。高尚敖后来躲到一座桥下,但还是被西梁追兵发现,万箭齐发,身中数箭身亡。
上辈子大丞相得知高尚敖的死讯后,罚了南城守将两百军棍,对方三日之后就因伤势过重身亡;又追封高尚敖为太师、大司马、太尉,都督五州军事。
高尚敖之死,给东梁造成了巨大损失。如果没有猜出西梁那边也有重生者,李陵姮就算可惜高尚敖之死,也不会想着去改变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