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挂着标准笑容的店员帮客人整理好婚纱的简式鱼尾裙摆,随即退到一边。
书书微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拎着裙子对着镜子轻盈地转了一个圈,“您真美丽”,店员由衷地赞美道。
披着白纱的女子闻言,点漆般的瞳仁中闪烁出碎钻样的光芒,连带着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她转头对着店员微笑,“谢谢。能帮我拍一张照片么,嗯”,极短暂的停顿,“拍好看一点。”不管多美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更美。这也并不算无理的要求,在婚纱店试衣的客人们,就算最后没有买下来,也希望将这种美丽的瞬间保存下来。
店员围着书书寻找最佳角度,她下意识地又吸了口气收收小腹,腰有一点紧,距婚礼尚有两个月,她决定干脆从今天起都不要吃晚饭了。
从婚纱店出来,天色已暗,如同微醺的墨色,梁书书的脸在这一片墨色中浮起温柔又羞涩的笑意,好不容易才试到满意的婚纱,她迫不及待地要把照片发给自己的未婚夫傅城。
“很好看啊,宝贝,你穿什么都好看。”二十分钟后,她收到傅城的回复。
她握着手机微微一怔,飞快地回复道,“再过十分钟我就到了,你几点到啊?”傅城是她的大学校友,也是她的初恋,七年爱情长跑之后,他们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书书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修成正果这个词,听起来总有些长途跋涉后无可选择所以勉强为之的意思,她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婚前焦虑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在订好位的餐厅等了一个小时后,傅城终于来了。书书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了。半年之前,他们开始同居。傅城的工作很忙,为了赶上项目进度,他日以继夜的加班,早上她去上班,他还没醒,晚上他下班回来,她已经睡了,他们的生活就这样完美地错开了。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一对同居的情侣日常几乎见不到面。
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是傅城会送她最新款的精致首饰,在她入睡后放在床头并配字“宝贝,我爱你,晚安”,会在花店订购99朵的朱砂玫瑰送去她公司,为自己没时间陪伴她而致歉,还会搂着她亲吻她的耳垂,“宝贝,对不起,真的太忙了,等过了这阵一定好好补偿你。”她看着他眼中的疲色,便把心底那一点疑虑生生压下,心想是自己多心了,毕竟他真的很忙,他们也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于是像今天这样的约会就显得尤为珍贵,书书善解人意地把烫过的碗筷递给他,“今天试的婚纱腰有一点紧,你觉得这个好看还是上次那件好看?”
“都好看啊,宝贝。”傅城看着手机头也不抬。
“上次那件抹胸款的会显手粗,我这个月都不吃晚饭了。”书书盯着傅城。
“嗯,你自己决定吧。”傅城仍然低头看着手机。于是空气突然就陷入了奇异的沉默中,傅城察觉异样,抬头看见对面的女子埋首喝着一杯白桃乌龙,看不清表情。
他终于把手机放到一边,“宝贝,这阵子真的太忙了,我得处理一下邮件。”
书书抬头,牵动嘴角肌肉向上,用尽量轻松的声音拖长尾音 ,听起来就像撒娇,“没关系啦,你先忙吧,我好饿,先吃饭啦。“她自顾自的说下去,对面的人也许听到,也许没有。
在间歇性的谜样沉默和两个人的交谈中,这顿饭吃完了。说是交谈,并不怎么恰当。她的大段叙说,他的简单回应。起身的那个瞬间,书书觉得这顿饭真是乏味啊,看起来更像是下属向上级汇报工作,但是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结婚之前这样正常吗?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正常与否她不知道,但是此刻她绝对不正常。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事物开始抽离变形,下一秒她就重重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书书!”一旁的侍应生和面前的男人同时向她跑过来,傅城抢先一步扶起她,“书书,又犯病了?”
“突然头晕了”,梁书书用手扶着头,“别担心,去帮我拿一下药。”
眩晕的老毛病发作,她随身所带的药已经吃完,侍应生递过来热水,傅城扶她到座位上,去买单并顺便去楼下药店给她买药。
书书趴在餐桌上,头疼欲裂,有锯齿在锯开她的颅骨,有电钻在搅动她的脑髓,有霹雳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嗯,不对?疼痛让她变得迟钝,几分钟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傅城的手机在振动,他从不离身的手机,因为着急跑出去替她买药,落在了餐桌上。
后来她回忆起这个时刻,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充满了不可预料和荒诞。她是不打算看的,和傅城恋爱七年,她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彼此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书书觉得自己可能神志不清了,因为在她的视线里,傅城不断震动的手机突然变成了一条蛇,就是伊甸园中引诱亚当吃掉果子的那条蛇。两个人之间互相信任也包括尊重对方的隐私,她一面这样说服自己,一面伸手拿过了傅城的手机。
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所有的一切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