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矜倒好茶,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头乌黑的秀发梳成了未出阁少女的垂鬟髻,乖巧地垂在两侧,黑葡萄般的双瞳染了微光,唇角微翘,分明带了几分讨好,却非但未让人产生反感,甚至还有几分享受。
他自幼长在深宫,见过太多逢场作戏,尔虞我诈,阿谀奉承,曲意逢迎,但是她不一样,她好像干什么都很坦荡,连讨好一个人都看起来这么真诚坦荡,当然,方才喊姜绍“爹”的时候也喊得无比真诚坦荡,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虞。
顾怀义诊完小婴儿,开了几副药,正好元吉端着牛乳进来了,于是便吩咐元吉去拿药。
姜可矜拿过元吉手里的牛乳,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喂,毕竟这个年代没有奶壶。
她将小婴儿抱在怀里,用勺子舀了一点,可是这孩子紧闭着嘴,一点牛乳都送不进去。
萧琮见状,上前捏紧小婴儿的两腮,一个用力,那小嘴便张开了。
他神色中流露出几分得意,微扬的嘴角带着些许恣意,抬眸望向姜可矜,示意她赶紧喂奶。
姜可矜:“!”大哥,这是个婴儿啊,婴儿!
但她还是送了一口牛乳进去,好在小婴儿喝了。然而萧琮并没有松手,还是紧紧钳着婴儿的两腮。
“您可否高台一下贵手呢?她只是个5个月大的孩子。”她终于扬起那张写满不可置信的脸,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出言提醒。
萧琮瞥了她一眼,松了手。
婴儿顿时哇哇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刚才那口喂进去的奶也似乎是呛住了,引起一阵咳嗽。
姜可矜把孩子抱在怀里手足无措,一边颠着她,一边轻轻拍打安抚着,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几乎要和那双拧起来的翠眉平行。
萧琮看着她再次郁结于色,心里也没来由地添了几分堵。
姜可矜忽然想起月离一直在外面没被传唤,想必月离知道该怎么办,她也顾不得礼节了,一边颠着孩子,一边喊着月离。
月离甫一进来,萧琮便吩咐道:“去找胡嬷嬷。”
胡嬷嬷和宋嬷嬷一样,都是萧琮生母先皇后留下的人,自是让人信得过的。
胡嬷嬷面容慈祥,笑容和煦,她甫一出现,姜可矜便安下心来了,连忙把孩子交到胡嬷嬷怀里。
然后专注地观察胡嬷嬷到底是怎样抱婴儿,怎样哄孩子的,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时而唇角微翘,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在听夫子讲学。
她太乖了。萧琮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然后敛了自己的目光,右手虚握了握,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生出无限的荒唐感。
在这里。
东宫。
他的书房。
会见朝臣和办公的地方。
一群人居然在围着一个婴儿打转!
而且这个孩子还来路不明!
小婴儿停止了啼哭,姜可矜这才分出神望向萧琮,恰好他也转过了头来,两人目光相接,姜可矜心下一凛,便打了个激灵。
要说对于萧琮,她不怕是绝不可能的,但惧怕的同时却又下意识地十分信任。
可能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她来历的人,她在他面前需要故作乖巧却不用刻意隐藏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行为和想法,所以遇到今天这种事才会来找他吧。
她踱步到他身侧,抬腕轻轻捋过沾到面庞上的一绺发丝,揣摩着古人的道谢语言,温声细语道:“今日多谢殿下了,能遇到殿下,是这小婴儿十世修来的福泽。”
萧琮右手背在身后,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淡淡开口:“孤不过是觉得办慈幼堂这个想法不错。”
姜可矜闻言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淡粉色的唇瓣下,皓白的贝齿也露出了些许,她试探着开口:“那......您愿意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吗?”
萧琮侧目,神色不见波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孤魂还真是和他一点都不见外。
“我抱走这个孩子时,她只有一个“臭丫”的小名,她娘亲请我给孩子赐名,我想着真正养孩子的是您,而且您也......”姜可矜看了看萧琮神色,“位高权重,当得起这个‘赐’字。”她抿抿嘴:“您觉得呢?”
后者眼眸微转,沉吟几息,声音清冽:“寒雪尽处现霁天,既然你与她相逢在雪后,不如取“雪霁”二字。”
姜可矜杏目一亮,轻轻合掌于胸前,嘴里念了两遍,这名字虽简单,但念来动听,寓意也好,她当即展颜:“我替阿雪多谢殿下了。”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天色渐晚,宫婢开始一盏一盏点亮了宫灯,橘黄色的灯火在夜色中点点跳跃,也确实到了饭点。
“殿下要一起......”
“不回姜府,还等着在东宫用饭?”萧琮扫了眼姜可矜腹部,截断她的话,神情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