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柠完全可以理解百悟的这种谨慎，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但她心里还是会有些混杂着担忧的失落，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百悟变得陌生了。
百悟之所以会从神经大条的状态变作如今小心翼翼的模样，是因为最近的诸种经历都叫人不安，他们甚至无法知晓即将面对的敌人到底是谁；但他面对杜柠时阴晴不定的态度，又是因为什么呢？
杜柠的梦里，已经看不到那位白衣书生了。既然百悟曾对他们的感情产生过怀疑，不确定这种感情是真的喜欢，还是愧疚所致，抑或命运的捆绑，那清醒过来的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因为心事重重，杜柠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百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在这种情况下，司机师傅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顶多是经不住困意又打了几个呵欠，除此之外车内寂静无声，杜柠觉得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到达“明国城”时，这商圈已然处于一片静谧的暗影之中。S城的居民本就不热衷夜生活，加之“明国城”的人气不够旺，因而商家大多选择早早打烊，只有那一处三层小楼还散发着暖黄色调的光晕——看来，斜阳餐厅里的诸位同样一夜无眠。
“你们要发票吗？没想到这儿还有餐厅营业到这种时候啊，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叫百悟和杜柠没想到的是，出租车司机看到斜阳餐厅还亮着灯，竟也想前去用餐，他俩不约而同在脑海中想了一通拒绝的理由，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师傅已经踏进了餐厅的院子。
“老板，还营业吗？能给我来碗面条不？”
汤传应声而出，看到来人时的表情有些复杂，但他很快收敛起惊讶的情绪，对对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不动声色地对司机身后的杜柠和百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一起进屋。
返回S城之前，百悟就曾发消息告知汤老板自己在乐园里看到的异象，所以餐厅的大伙儿便守在前厅等他们返回后一起商量对策。原本，这一片晚上鲜有人经过，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老司机。
“开洋拌面可以么？”
司机师傅人届中年，身型矮胖，肚腩特大，小寸头和密匝匝的胡茬都带点灰白。进入餐厅后，他便反手叉腰在前厅东转转、西瞧瞧，直到身后传来汤老板的问话，他才回到餐桌旁，边打呵欠边回了个“好”。
“开洋”也被称作“海米”，一般由虾类焯水晒干，经扑打揉搓、风扬筛簸、去杂去壳、加盐蒸煮、干燥、晾晒等工序制成。S城有名的水产“三白”中的白虾，口感细腻、滋味鲜醇，就很适合制做开洋，古时起便有“曲身小子玉腰肢，二寸银须一寸肌”之咏。
问到百悟他们下午吃过一顿后便没再进食，吨吨就想着要给他俩补充些碳水。因为不大确定他们返程的精准时间，馄饨汤面那类的时间一长容易泡软，但这拌面即便是凉了，也别有一番风味。
当然，吨吨这样的大厨一般不会选择现成的速食，这道面里的开洋汁也是他自己熬制的。他提前几个小时就开始泡发开洋，并加入适量黄酒，上锅隔水蒸半个小时，再根据经验添加白糖和生抽继续蒸五分钟，焖至开洋质地酥软，与几味调料充分融合。
在听说百悟他们已经下了高铁且打到了出租车后，吨吨便开始往锅里加油，并投入了几段小葱用小火熬成焦褐色，这样一来，整个餐厅内便葱香四溢。此时再另起一锅放水煮面，待面条八九分熟时便将其捞出，倒入先前准备的葱油与开洋汁拌匀即可。
这道开洋拌面本来是专门给百悟和杜柠准备的夜宵，没想到吨吨刚做好，老汤和毕灵就以“替他们尝尝咸淡”为借口，偷吃了不少。尤其是毕灵，看上去身材纤细，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胃王。
好在吨吨早有准备，他根据杜柠留下的配方尝试性地做了一大盒蜜渍话梅小番茄，当他将这道小甜品从冰箱取出来时，毕灵两眼放光，总算放过了那盆拌面。
如今，餐厅里又来了一位饥肠辘辘的不速之客，吨吨只好换上三个小一点的碗，将剩下的食物匀出三份，再让毕灵给送过去。
“谢谢啊！这面闻着……还挺香的。‘明国城’的人气应该不咋样吧？我之前也拉过来这儿的单，但没注意到你们的店，开了多久呀？”
可能是这一路上，杜柠和百悟太安静，司机师傅憋了一肚子的话没人聊，看到毕灵时便想抓住机会好好说一通。而嘴角还带着番茄汤汁的毕灵，此时却只希望这家伙快点吃完走人，因而也没搭理对方。
司机在受到这般怠慢后，还不死心，继续转着脑袋想快速抓住一个愿意同自己闲聊的人。可惜，那位老板模样的中年人看上去还挺健谈的，但将他们迎入餐厅后便不知去向；服务员端来面后，很快就回了后厨；自己送来那两位乘客也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坐着，安静地吃面，相顾无言。
至此，司机便只好放弃了找人聊天的想法，专心吃面。但没过多久，他的脑袋便重重地垂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直接将背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