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纪长衍正要起身施礼,却被按住。
长叹一声,纪原吩咐道,“你先洗漱吧,穿戴整齐后来书房找我。”说完便推门离开。
理好衣襟,纪长衍一言不发地走向书房。无论愿与不愿,他直觉自己要离开的事已成定局。
“师父。”纪长衍行到书桌前,躬身作揖。
将芥子袋递给纪长衍,纪原示意道,“嗯。长衍,坐下吧。这里面装的是丹药和一些法器,你拿着防身吧。”
纪长衍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师父,我不愿离开。”
“你向来敏锐,就算我不说,你也能察觉到。终究是隐瞒不了,现下详细说与你听。为师在闭关时出了岔子,又牵扯出陈年旧疾,现下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与猜测的相差不远,但纪长衍发现自己此刻还是难以接受。
“昔年周游四方时,曾到过药王谷。谷主与我有旧。”纪原将书案上的信封推给纪长衍,“你带着这封信去药王谷,寻求修复丹田之法。”
痛苦地闭起双眼,纪长衍询问道:“师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外人多觉长衍冷清冷性,相处之后才知他深植于心中的真挚,纪原感叹自己能遇上这样好的徒弟。
“没有,药石无医。走吧,长衍,出去闯一闯吧。”纪原打破纪长衍的幻想。
猛然跪在地上,纪长衍哽咽道:“让我留下吧,至少在最后这段时间别赶我走。”
纪原走到窗边,沉默着抚着胡须,最后妥协了,“好,只是,两个月后你必须离开这里。无论我在与不在。”
“起来吧。我为你寻了一位同伴,也许你认识,到时你们会见面的。”纪原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
“是。”纪长衍闻言面上并无其他反应,温顺地拱手告退。
茫然地走出书房,寒气霎时拢住他,纪长衍却像是感受不到。
无动于衷,双目失神。
一步一步,踩着冷硬的地板,纪长衍却感觉飘忽。
积雪未化,坐在书案前,纪长衍绷直背脊看着书卷,许久都没有翻页。
***
纪府外。
仰视着正门的匾额,沈明蕖抬脚上前将帖子递给门房,缓缓开口。
“问大爷安。今日特来拜访齐檀道君,家父与道君当年也算是旧识。我姓沈。”
眼前的女子气度出众,身着锦衣华服,门房大叔迎上来边打量边问道:“姑娘可是名为明蕖?”
沈明蕖点了点头。
“道君交代过了,姑娘随我来吧。”门房大叔唤来另一位管事,让他带着沈明蕖走向道君的朴冬园。
回想过去的一个月,她已经来过好几趟纪府,今天总算是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沈明蕖不由有些尴尬。
跨过偏厅的门槛,沈明蕖停下,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安排。
小厮附在管事身旁耳语片刻,随后退了出去。“烦请沈姑娘稍等,道君一会儿就来。”管事不卑不亢解释道。
表示理解地露出笑意,沈明蕖回答:“好。”随手端起呈上来的杯盏,她浅浅饮了一口茶水。
等了一炷香后,她被纪府的侍女引着带到正厅。
明亮的正堂内,纪原端坐在上首。而纪长衍立于堂下,看到她时,眼底讶异。
忽略纪长衍的神色,沈明蕖躬身行礼,“道君安好。”接着自然地对纪长衍笑了笑。
“沈小道友。”纪原起身颔首致意,对着纪长衍介绍,“这就是将与你同行的伙伴,也是我旧日相识的友人的女儿。我有些累了,长衍,你带沈小道友逛逛吧。”
将师父倦怠的脸色收入眼中,纪长衍只好告退。
感觉到纪长衍的情绪低沉,沈明蕖一言不发地跟在纪长衍身后。
停在分岔口前,抿了抿薄唇,纪长衍转过身语气平静地询问她,“你想去哪?”
“可以去你那坐坐吗?”沈明蕖微仰着头与他对视,“我昨日刚回襄城,还没完全缓过来。”
踏上右手旁的石径,纪长衍低低应了声,“好。”
落后半步走在纪长衍身旁,深觉此时他大概并不想搭理她,沈明蕖非常有眼色地沉默不语。
苍白的手青筋显露,缓慢推开檀木门。
担忧看向纪长衍的脸色,她甚至放轻了脚步,走进屋中。解开雪色披风的系带,理好衣袖落座,沈明蕖便对上了纪长衍幽深的目光。
“别来无恙,纪长衍。”浅笑着与他寒暄,沈明蕖转而看向茶炉下还没熄灭的炭火,“可以为我沏杯热茶吗?”
纪长衍拿起茶壶,倾倒茶水入杯中,清脆的响声似碎玉落盘。热气氤氲,他伸手把茶杯搁在她面前。
“多谢。”指尖轻点,感受着杯身传来的烫意,沈明蕖低垂眼眸微微失神。
青丝如墨,淡蓝色衣衫上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