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她那双草鞋又滑了。
也不知为何,她不能像其他村妇一样,将草鞋丢了,赤脚行走,而是像个大小姐头一次踩软泥似的,又紧张又小心。
很快她就掉了队,变成了倒数第二个,宋楼兰一把扶住了她捏得死死的手,让她撑着点。
他虽然搀扶她,却靠得并不近,不过还是能瞧清那张隐没在斗笠下的小黑脸,她的眼眶和鼻尖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哭了,皮肤在雨夜下,略显苍白,眉头微蹙,唇角殷红得似不小心磕破了,看上去竟如一位楚楚可怜的落寞美人。
宋楼兰猛地眨了两下眼,将长睫上的水甩开,一定是被雨水溅到了眼睛,所以才让他看错了。
沈芜:“等会儿到家,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他果然是看错了,这村姑怎么可能是一位楚楚可怜的落寞美人,就算是美人,也是那种奸猾的狐狸精。
宋楼兰:“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
沈芜:“将功赎过。”
宋楼兰气得松了手,任由她往一边滑去,沈芜本能地揪住他的肩膀,稳住,两人挨得近了些,又嫌弃似的分开保持距离。
宋楼兰:“手滑。”
沈芜一点没发脾气的意思,难得真心实意:“你不爱听也行,就当提前支付一下事成之后的谢款。”
“我要三千两。”
宋楼兰深吸一口气,脱口就要咆哮,不等他第一个音节发出,沈芜接着说:“你也不用急着一下全给我,可以分期。就每个月十两吧,大约两年半付清。”
一下子拿出三千两,他还真没有,她竟也体贴,给他分期,一个月十两,哈哈。
显然是早前就想好的。
说不定他在担心她滑到的时候,她就正在琢磨这个事呢!
宋楼兰气得想笑。
“不划算吗?”沈芜有点难过,“我还以为我的命至少值个三千两的。”
宋楼兰:“不用我当门神看村子了?”
沈芜:“这不是有大黄和断眉了吗?”
就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还找了替代他的人,虽然是他默许的,并且他也不想做门神,但是宋楼兰还是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沈芜:“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她抓他的手可没松,买卖不成仁义在,她不想滑到,他又挺仁义的。
宋楼兰:“后日十五,我先支付你十两。”
沈芜:“为什么是后日?”
宋楼兰:“中元节,这日子好记。”
“……”沈芜轻笑,“我可不想做你祖宗,今日更好记,就今日吧。”
“想做我祖宗,你命还不够硬。”宋楼兰淡淡怼回去,不给她继续反驳的机会,问,“今日为何好记?”
她命不命硬,她自己最清楚,不方便与外人多言,只道:“今日有朝霞,是最好的日子,所以好记。”
宋楼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他在村里这些天,一路体察民情,也一路在观察她。
沈芜身上有许多地方与佃户村姑的身份相悖,她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不想说,宋楼兰也遵照江湖规矩不多嘴问。
她聪慧,想作为,敢作为,并且在筹谋一些事情,他都看在眼中。
她总是给他一种出其不意的新鲜感,这很难得。
所以,他想给她一次机会。
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
沈芜才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在心中谋划如何套出陈小粥的账本,然后又想到大地主何东来的事,问道:“我在家中没见着赵婆婆采的茉莉花,是你收起来了?”
宋楼兰:“那要不然是谁收的,多余的话不用说了,你家给我住就行。”
这人真的一点亏都不能吃。
沈芜:“那能不能让你的伙计快马加鞭帮我先买五石米回来,然后再煮一锅粥。”
这群人饿了许久,也吃不了干的。
宋楼兰:“你倒真的不见外。”
沈芜:“嗯,我这人天生自来熟。”
这雨天来回赶路,鞋又不好,太消磨人的意志了,再加上她营养不良,呼吸频率混乱,用嘴吸气过多,舌尖舔过口腔壁,满是淡淡的金属味,浑身的肌肉泛酸发胀,她累极困极根本无心应付他,都是靠本能反应。
脑子昏昏沉沉,混乱里,一条思绪突出重围。
今日下雨,茉莉花一定没晒干,等回家了还得烘一烘,不知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不染上炭火味。
这是要放在茶叶里的,两者都是独具香味的食材,要是染上异味,就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