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
在这一周的时间里,整个院里都在忙上忙下。
外出勘测是项大工程,不仅要准备诸如罗盘、地质锤、数据同步仪等工具。由于那边温度本就低了不少,加之勘测地的海拔也高,还要备好防寒服之类的生存必需品,不经意再看向日历时,已经是出发当天了。
项琢他们此行光是转车都得转好几趟,下了飞机得坐出租,出租完了紧接着又是大巴……
为了最大程度利用好每一秒,只得将出发时间选在了半夜。
作为合作组,周思年他们组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来送送大家。
他们先是去了会议室,但发现没人,一问林戎才知道,即将出发的这一群人全都在食堂里。
周思年本来已经洗漱完准备睡觉了,收到老教授的消息时,在装睡还是出门之间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裹上羽绒服跟着来了。
园区里稀稀拉拉还有不少实验室亮着灯,食堂却灯火通明。
周思年他们到的时候,林戎恰好将一个偌大的保温桶打开,蒸腾的热气瞬间溢出来。
“你说你们,这么客气干什么,还专程来送一趟。”他指指保温桶,语气故作沮丧,“现在怎么办呢,饺子就够六个人吃。”
盖子揭开没多久,空气就里弥漫了一股热气腾腾的韭菜香味。
林戎跟几个外国人解释道:“我们这里有个说法,叫‘上车饺子下车面’,每次去远一点儿的地方,我老婆就非要煮一大锅饺子,说让我带来给大家吃点儿,说是讨个吉利,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回家。”
他招呼这边站着的人,说:“坐下来一起吃点儿呗,就当吃夜宵了。”
周思年拢了拢羽绒服,亦步亦趋跟着大家往前走。
项琢坐在背对她的餐桌上,他穿了件黑色的防寒服,挺括的领口被翻折下去,他起身抬眼看过来时,像冬夜里漫起的霜。
老教授又一次了解到中国文化,看起来很是感兴趣,径直坐在了林戎身旁。
他摸了摸胡须,伸出一根食指,笑着问:“我可以尝一个吗?”
“当然可以。”林戎拿起勺子,将保温桶里的饺子装到分到碗里,递了一碗给教授,而后朝着大家说,“出门的不出门的都尝尝我老婆的手艺啊,刚刚开玩笑的,碗应该是够的。”
周思年站在离这个餐桌最近的位置,林戎话音刚落,大家就纷拥而上。
她生怕人多了将碗筷挤落在地,干脆当起了派发员。
每位即将出发的研究员过来时,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将碗筷递过去,然后笑着说一句:“一路平安。”
桌上摆满的碗筷没两分钟就分发到了大家手里,周思年其实没饿,她干脆将自己那份也给了别人。
当余光看到那个黑色身影站到身旁时,周思年动作一顿。
她垂着薄薄的眼皮,一时好像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最终,她端过餐桌上那碗饺子,往前一递。
周思年手指瘦白修长,她四指轻扣着碗底,或许夜里温度太低,以至于她指尖被冻得有些泛红。
项琢接过白瓷碗,几乎是在碰到周思年的那瞬间,对方就像被烫到似的收回了手。
项琢目光轻垂,说:“谢谢。”
大家端着碗筷基本都散开完了,只剩他们两人站在这张桌子前。
周思年半张脸都被帽檐上的羽绒包裹住,看起来恹恹的,再加上食堂又白又冷的灯光照下来,总让人觉得她好像不太高兴。
她视线落在项琢手中的瓷碗上,里面不停地氤氲出热气。四周分明没人看着,她也本可以什么都不用回答。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鬼使神差回了句:“不用谢。”
项琢端着碗的手指不自觉地用了些力,他张了张口,正想说什么,就听远处那张餐桌有人叫了他们一声:“小周,小项,你俩站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坐着吃啊!”
“来了。”项琢偏头应了一声。
周思年把自己那份给了别人,过去也只能干坐着,索性打扫起了餐桌的桌面。
项琢在她身旁驻留了几秒,端着瓷碗转身向另外一张桌子走去。
在他转过身的那瞬间,他听到身后的人似乎叹了口气,紧接着说了几个字。
周思年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很轻,也很含混,还混杂着纸巾擦过桌面的沙沙声,甚至让人不太确定她到底有没有说话。
但项琢听清了。
她说的是:“一路平安。”